楔子
向來安靜少有人煙的鵟門,此刻卻人聲鼎沸,滿天劍光。
只見鵟門門人肅立在山門內,清一色都是女子,或青衣或白衣,樣式簡單俐落,裙裾飄然,神態安逸沈穩,雖然數大派圍困山門也無懼色,只是嚴守劍陣。
這個山門雖然古樸簡陋,在修道門派卻大名鼎鼎,是件稀有的防禦法器。鵟門是修道門派中少有的純女子所組成,掌門師傅更是一個奇女子。她修道不過數千年光陰,卻是當今最有希望渡劫蛻變的八大高手之一。
這個原為神女的掌門師傅從不迴避自己過往,依舊照她人世的豔名「瀲灩」,並不另取道名。是修道界一個極為難纏的異數。雖然她韜光隱晦,創了鵟門就深居簡出的隱修,和其他創了門派將弟子一丟,就外出遊歷修道的開創掌門不同。但因為她一直待在鵟門指點弟子,所以鵟門門人反而發展得比其他門派要好。
不說鵟門深入世俗,許多記名弟子或為皇妃、或為商賈,勢力龐大;掌門瀲灩步上修道途還是當今第一道派掌門指點的。
雖然掌門莫言從不承認瀲灩是氣宗弟子,但與她兄妹相稱。光這個龐大的靠山,就沒什麼人有膽找鵟門的麻煩。
今天五大門派上門找碴,是很稀罕的事情。
只見白光一閃,五大門派心底暗驚。若不是仗著人多勢眾、鵟門瀲灩懶於俗事,實在不敢來要人。但那小畜生仗著一張利嘴,引得五大門派互鬥,被他耍得團團轉,實在忍不下這口氣。
若是瀲灩親自出來,問題可就大了。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個年輕人的身上,他只皺緊劍眉,似乎毫不在乎。
這個年輕人是八大高手之一鄭劾,憲章宮監院。憲章宮傳到他手上厲行誡律,將憲章宮整理得井井有條,蓬勃發展,直到百年前才將掌門之位讓給師弟,成了監院。這次五大門派相爭,憲章宮受創最深,將他惹毛了,這個原本潛修等待蛻變的高人才破例出關。也是有他隨行,五大門派才敢惹上鵟門。
白光褪去,現出一張和藹可親的嬌容,眾人才暗暗的鬆口氣。
只見那位姑娘窈窕嬌柔,帶著天真的媚態,她笑吟吟的下拜,眾人中不少人回禮。
鵟門中人,不乏美女,卻都學她們掌門的模樣,冷冰冰不茍言笑,唯有鵟門司院鍾雅楠不同。她原是世家千金,卻離家任俠,和瀲灩一見如故,結為至交。後來瀲灩修道,她也跟著修行,彼此姊妹相稱。
雖然修道只是中上水準,但她好交遊,朋友滿天下,鵟門所有對外活動都由她主持,許多門派的修道者都與她交好,時有往來。
「雅楠,妳們家都是女人,幹麼包庇那小子?莫非妳們想開了,要招個立門女婿不成?」有人叫道,「我家極鷹派數百個好孩子,妳們都不要,偏要那一個闖禍精!一個妳們怎麼分哪?」
眾人哄笑起來,劍拔弩張的氣氛沖淡不少。
「鷹爺爺,我要告訴奶奶去,你欺負我!」雅楠嬌嗔,「奶奶知道您來她師門麼?看她不括你好大耳光!」
極鷹派的掌門縮了縮頭,嘿嘿的乾笑。死老太婆沒事來當什麼記名弟子…還拜個可以當玄孫女的女人為師。若讓老太婆知道,非大鬧特鬧不可。
眼見氣氛鬆動多了,雅楠輕輕一笑,「各大掌門、監院、司院,各位師兄師姊。來到鵟門原本是客,是我們招待不周。我也知道各位所謂何來,就不客套了。」她回眼看到一個少年蹲在山門內氣喘吁吁,一身是血,看起來吃了不少苦頭。
「但鵟門有鵟門的規矩。」她神情一肅,「觸了拜師階,這孩子就是我們鵟門的人了。這孩子犯了什麼事情,自有掌門管教,還請各位原諒。」
不說那少年驚訝,就是五大門派也震動了。鵟門向來只有女人,破天荒居然收了一個男弟子!
「鵟門就是要包庇那畜生麼?」一個陰冽冽的聲音傳出來。
「天佬,別滿口畜生,這可是我們鵟門的新弟子。」雅楠笑吟吟的,「我倒覺得跑去欺負凡人小姑娘的傢伙,才是畜生呢。打不過我們新師弟,編了套謊話去欺騙自己師傅,把事情鬧大…我們新師弟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妳血口噴人!」天佬大怒。
她不答言,將玉簡的內容傳了出來,以天空為幕,栩栩如生的將當初的衝突演將出來。
「鵟門別的沒有,」她語氣淡然,「就這探真最強。以為無人知曉麼?天知地知,連旅店門口的大樹都看得一清二楚。天佬,不是我要說你,你們天門也該管管了。強個凡人小姑娘是修道人該有的作為麼?你細想去。」
五大派這下子面子都丟了個精光,垂頭喪氣。鵟門擅長與生靈溝通,這手「探真」是獨門絕學,真憑實據,無法更改。他們相信天門的威名,卻鬧個灰頭土臉。
雅楠轉而燦笑,「大夥兒都是朋友,何必苦苦相逼?不過是誤會,就高抬貴手,饒了我們新師弟。所有損失,都由鵟門承擔,所有傷員,鵟門將派人前往救治。咱們這群女人窩在這兒,沒事就煉點藥丹玩玩。要什麼,各位開口,鵟門決不搖頭,如何?我這新師弟闖的禍,說不得我這大師姐要賠個不是。」
她深深下拜,所有門人跟著長跪。人家姿態放這麼低,再要強就顯得沒理,何況是我方理虧。
鄭劾哼了一聲,甩袖消逝了蹤跡。五大門派也只能灰溜溜的退兵。
那少年睜大眼睛,真沒想到威名顯赫的鵟門居然是這樣的聰明了得。幾句話、打個揖,就消弭了戰禍。
「這會兒,可是虧得大了。幾百年的老本就這麼沒了。」雅楠嘆了口氣,「新師弟,你叫顏不屈,對吧?」
雅楠搖了搖頭,「這名字不好。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偏偏臉上不肯屈,太沒眼色了。若不是瀲灩交代,誰想救你這麻煩精。」
白光一閃,她拎著顏不屈的後頸,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