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在黑暗的船艙裡,鄭劾根本不知道過了幾天。
不過照早晚兩頓和睡眠來看,他們大約航行了兩三天。每天吳畏都會自己送餐點過來,有時候會跟鄭劾聊兩句。
「…你不像渾沌派的人。」鄭劾說。
「哼哼,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吳畏皮笑肉不笑的,「因為我會哄人,看起來就沒那麼壞?別天真了。除了自己,誰也不可以相信…這是大人教你的第一課。」他用托盤輕輕的敲了敲鄭劾的頭。
鄭劾沒好氣的閃了閃。論年紀,他早就是吳畏的太玄祖宗了。不過他也得心虛的承認,關於凡人的人情世故,十歲大的小孩搞不好都比他懂。
但他畢竟當過很久很久的師尊,許多人的資質,一眼就看得出來。這完全是經驗,和道法沒任何關係。
「你並不是壞人。」
「我才是壞人呢。」吳畏冷淡的點了煙,「師父要我殺誰,我就殺誰;師父要我搶誰,我就去搶誰。我沒有良知這種東西,師父說了就算。」
他還很小的時候,在感染區成了孤兒。在貧民窟掙扎,眼見就要死在垃圾堆。那時他只有一個念頭:不想死,不管怎樣都不想死。只要有人救他,他什麼都願意做。
清泠子把他從垃圾堆拎出來,讓他吃飽穿暖,教他法術。他知道師父非常殘酷,知道那傢伙是個徹底的惡徒壞蛋。
那又怎麼樣?好人只出一張嘴,壞人救了他。那麼變成壞人,也是應該的。
沈默了一會兒,鄭劾說,「但不是只有一種人生。」
「只有一種,對我來說,只有一種。」吳畏不在乎的站起來,「小朋友,別想說這樣就可以動搖我。我不會放你走…交到師父手上,我就沒責任了。我是不太喜歡殘酷,但希望你合作點,別讓我動用了殘酷的手段,對你我多不愉快。」
鄭劾盯著他的背影,深思起來。
吳畏這個人,徹底顛覆了他原本非黑即白的道德觀。以前他認為惡徒就是惡徒,沒什麼好說的。但惡徒,卻也有各種心性和理由,不能一概而論。
現在的他,還會感到困惑和動搖。但卻在未來,他想通當中關節,才更接近道的本義。
但那已是後話。
***
靠岸以後,他又試圖逃走,但渾沌派門人早有預備,幾乎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他被五花大綁的捆得像個粽子,嘴裡結實的捆著布條,吳畏只是在一旁冷漠的看著。那種冷漠直到他被塞到貨車後面的貨櫃裡,也沒有什麼改變。
鄭劾微弱的希望破滅,他原本以為吳畏會放水,看起來真的是太天真了。
無法動彈,甚至不知道身在何處,或者瀲灩在何處。
瀲灩。
這個念頭刺痛了他,讓他終於掉下眼淚。
車子突然緊急煞車,讓他身不由己的撞到車廂。模模糊糊的喝罵和言語,他聽不清楚。
但另一側的車廂突然發燙得融出大洞,這倒是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的。那個大洞幾乎「吃掉」整個側車廂了。
「你們不是說,後車廂只有貨物嗎?」一個溫和低沈的聲音響起,「但這貨物不但有心跳脈搏,還會流眼淚呢。」
「…多事!」吳畏喝道,和他幾個師兄弟聯手擊向那個半路攔車的陌生人。卻沒想到那個陌生人如鬼似魅的閃過他們的攻擊,連衣角都碰不到。
躺在後車廂的鄭劾目瞪口呆,看著輕鬆切斷他身上所有繩子的大叔。看起來大約四十幾歲,臉上的鬍子刮得很乾淨,風度溫雅的將他扶起來。
「有點脫水、營養不良,但應該不致命,也不至於妨礙行動。」他溫和的笑笑,「若害怕就閉上眼睛好了,把戲快被拆穿了…」
像是扛起一件衣服,他輕鬆的扛著鄭劾,溜出開著大洞的後車廂,幾個縱躍就跳上附近平房的屋頂,放下鄭劾後,他看著追逐虛影的吳畏等人,從懷裡掏出一把幾乎有前臂長的「手槍」。
只發出一槍,那輛貨車像是挨了榴砲彈,轟然一聲成了一團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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