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結婚那天,她小小地嚇了一跳。當天的餐廳有三起婚事,光看結婚照根本分不出來……
台灣的婚紗攝影真是有本事,可以把新娘拍得一模一樣,她站在三張結婚照前面,還真認不出哪張是自己,新郎嘛……她根本忘了新郎的長相。
「這邊啦,阿麗。」梅媽媽看她發呆,緊張起來,「妳該不會搞不清楚自己要嫁誰吧?」知女莫若母,這樁婚事阿麗答應得太乾脆,太漫不經心了。她到底是不是真心要嫁人啊……?
啊?梅麗低頭攤開結婚喜帖,「我當然知道,我要嫁的是……倪微南。」太好了,只要找「倪梅聯姻」就可以了,她很有把握地往會場休息室走去。
妳隨身帶著喜帖才知道自己丈夫的名字嗎?
「阿麗,」梅媽媽終於哭了起來,卻不是捨不得,「我看別嫁了吧?你們最少也約個會,交往一下什麼的……哪有相親就直接拍結婚照,搞到現在妳也搞不清楚自己老公的名字……」
「不用!」梅麗很堅決地開始穿禮服,「結婚就結婚,反正我也該結婚了,就算那個倪微南是世紀第一豬頭、天下無雙花心大蘿蔔,我也有辦法跟他相處愉快。」這些年的鍛鍊,她什麼樣的人沒見過?
反正第一印象還不討厭……不討厭就有救!
「阿麗,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情……」梅媽媽簡直欲哭無淚,「雖然我希望妳有個好歸宿,但也不要這樣隨隨便便……」
「媽媽也覺得不錯,不是嗎?」梅麗俐落地把禮服穿好,開始補妝,「我相信媽媽的眼光。現在才覺得,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是有道理的,媽媽還會害我嗎?我相信媽媽的眼光,遠勝過我自己的。」
沒錯!媽媽早就說那個洋鬼子不像是要結婚的樣子,她早該聽媽媽的話的!媽媽吃過的鹽比她吃過的米還多,早該聽話的!
「我說阿麗……」梅媽媽淚流滿面,「要嫁的是妳不是我呀,我覺得好也不一定會適合妳……」
「再不適合我也會讓他變適合!」梅麗發狠了,「女人的歸宿就是家庭!放心啦,媽,妳的女兒妳不明白嗎?就算是百煉鋼我也非讓他成了繞指柔不可!」
梅媽媽最怕的就是這樣。她那假仙到自己的娘都會起雞皮疙瘩的女兒,的確是可以裝出最賢妻良母的樣子……
但是可以撐多久啊?夫妻要天天相處在一起,她能夠撐幾年不被看破手腳啊?
「阿麗,做人要真誠一點,不要假到太讓人受不了,妳別……」
「我可是很真誠的。」梅麗審視鏡子,很滿意地給自己打滿分。「就算是假仙,我也是非常真誠地假仙。謊言說上一千次就會成真了!放心,我不會被任何人看出破綻的。」
阿麗,結婚不是這麼回事啊……
懷著忐忑的心情,梅媽媽陪著梅麗走出休息室,就像是變魔術一樣,剛剛談笑風生的梅麗在眾人面前,突然臉上滑下兩行清淚。
(她費盡苦心化的防水妝就是為了這一刻)
「媽……我真捨不得妳……」她傾身抱住梅媽媽,真情流露的悲戚讓在場所有女性賓客都為之感動落淚。
最好妳是真的捨不得……梅媽媽無奈地拍拍梅麗,「……小心脫妝。」
「安啦,媽,」她趴在梅媽媽的肩膀小小聲地說,「全套絕對防水的妝,從眼線到粉底,絕對不留下一點痕跡。」
梅媽媽真是無語問蒼天。
攙著她緩緩往結婚禮堂而去……等到了紅毯面前,她發現梅麗一僵。
她實在太瞭解女兒了,知道這麼一票高頭大馬的黑西裝裡頭,她恐怕認不出哪個是新郎。
(連名字都不記得了,希望她記住長相,實在太困難了……)
梅媽媽低聲提醒,「左邊第二個。欸,就是上衣口袋有手帕,長得最帥的那一個……」
「謝了,媽。」梅麗鬆了口氣,不然真的認不出來哩。攙錯新郎可就太丟臉了,她這位絕頂愛面族丟不起這個臉。
結婚過程,她一直心不在焉。高跟鞋不太合腳,大到幾乎像是在穿拖鞋,她得小心翼翼地走才不會摔死。萬一走一走,留下一雙高跟鞋在紅毯上……
那可是讓她羞愧到死的大笑話了!
「……梅麗,妳願意嫁給倪微南為妻嗎?」
這句話讓她的注意力從高跟鞋挪回來,全場靜默,所有的人都在等她的回答。
怕什麼?她可是排練很久了……微微地低下頭,露出完美無瑕的嬌羞微笑,垂下的眼簾微微顫抖,「我願意。」
聲音不高也不低,溫柔中帶著羞澀,又不至於像蚊子哼哼般小家子氣。
賓客讓這位完美的新娘迷得頭暈腦脹,只有梅麗親生的娘有些難堪地蒙住臉。
我說梅麗,妳也別太做作了……
風度翩翩的新郎奇怪地看她一眼,卻露出別有深意的微笑。
交換戒指後,新郎在她臉上輕柔又情意綿綿地一吻……這讓梅麗抬眼看了他一下,卻非常配合地露出嬌羞與喜悅。
他們從相親到結婚,見面不超過五次哩。這個男人真是狠角色,狠角色!
懷著悲壯的心情,梅麗走入了婚姻。
不過梅麗不知道,婚姻並不是一切的休止符,反而是另一個硝煙四起的開始。
一句「我願意」,開啟了其實也不知道願不願意的嶄新旅程……
穿著新娘禮服的她,還不知道她未來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