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就總平均來說,微南真的完全可以脫離「甘蔗渣」、「藥渣」的行列。
她默默聽鄰居太太們非常露骨地形容閨房之樂(?),一面在心裡這樣想著。
若是鄰居太太們說得是真的……恐怕園區工程師都需要藍色小藥丸助威了。難怪威而剛在台灣銷售量如此驚人之高,原來台灣男人普遍有這種困擾啊。
說歸說,抱怨歸抱怨,這些女人還是用著寵溺的口吻談著自己家那個「沒用的男人」,她不禁有些感動。
對女人來說,男人性能力高不高,其實不是那麼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個男人是不是待自己好,是不是深深愛著自己、愛著自己家的每個成員。
只要滿足了這些需求,女人其實也滿好哄的。性反而成了很末端的事情,只要生得出孩子就好了,其他的,保守害羞的東方女人其實沒那麼大的需求。
「其實我比較喜歡接吻。」一個年輕的鄰居太太紅起臉,「做不做不要緊啦,但是……哎呀,好害羞……」
「唷,有什麼關係?我也覺得抱在一起比較……嘻嘻,其實也不是想做,就是喜歡抱抱的感覺。」
整群起鬨著打鬧說笑,僵在當中的梅麗臉上凝著優雅的笑,只覺得眼花撩亂。
她有種身在女校的錯覺。
哈哈,不管年紀多大,每個女人的心裡都永遠居住著一個少女呀……
雖然保持著迷人的笑容,她心裡卻有種落寞的感覺。每個女人都可以理直氣壯地愛著自己的丈夫……那她呢?
這種失落感越來越擴大。第一次,她感覺到是這樣的孤獨。
「怎麼都不說話呀,梅麗?」王太太打趣她,「心飛到微南那兒去了?」鄰居太太們一起轟笑了起來。
她突然有點生氣的難堪,差點控制不住。妳們!妳們……妳們什麼也不知道,不用這樣令人嫉妒的笑!
「別欺負梅麗了,」另一個太太出來打圓場,「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得去接小孩哩。」
一陣忙亂,梅麗孤零零地落在她們後面。
這一刻……她突然好想說出一切。微南不愛她,他們的一切都是假裝的。
但是她……也不愛微南……對吧?
她突然煩亂地鑽進自己車裡,像是跟誰賭氣似地猛踩油門。她才不愛他勒!這不是一開始大家都有的默契嗎?她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微南扮演好丈夫的角色,各司其職。
希望的一切都有了:英俊瀟灑的丈夫,穩定和平的日子,屬於她自己的家庭。她沒有任何不滿足。
一定是她太閒了……有了小孩應該一切都會不同的。小孩,是唯一會無條件愛她的人,就像她深愛著自己母親一樣。
「我才不希罕微南愛不愛我哩!」她大聲說出來,卻散不去那種憂鬱的心悶。
「妳會說出來,表示妳很希罕哩。」後座傳出忍笑的聲音,把梅麗嚇得用力一踩煞車,敏捷地從遮陽板掏出手槍,往後座瞄準……
後座坐著一男一女,萬般無奈地看著她,那個俊秀宛如天使的少年嘆口氣,「梅麗,妳當少奶奶真的當太爽了……恐怕腦袋開花了妳才掏槍。」
有著圓潤臉蛋,像是國中生的可愛少女笑嘻嘻地傾身親親她的臉,像是沒看到她的槍似的,「好想念妳唷,梅麗,妳退休以後我好無聊,都沒人假仙給我看了……」
梅麗張著嘴,連槍都忘記放下,好一會兒才像是看到鬼一樣叫起來,「我以為已經擺脫你們這兩個惡魔了!你們來幹嘛?來幹嘛?」
少年很冷靜地把她的槍先收起來,他怕梅麗激動過度會射殺他們倆。坦白說,他們和梅麗搭檔過一陣子,梅麗最大的心願就是親手射穿他們倆的腦袋。
「我們來出任務的。」少年笑咪咪,極致中性美的俊秀,讓他的笑顏分外聖潔純真,「我們奉命來這邊當保鑣的。老大說,我們可以找妳幫忙,因為妳退休前跟老大說,只要妳幫得上忙,妳願意全力以赴喔。」他笑彎了可愛的眼睛。
「……那只是客套話!」梅麗怒吼出來。天啊,跟生命救援會扯不清的話,將來她還有平靜的日子過嗎?
「梅麗姊姊~~」少女很親熱地撲上去抱住她的胳臂,完全沒有注意到前後座的問題,以及徹底違反人體工學,梅麗恐有手臂骨折的嫌疑。「我們不會很打擾妳的啦!我們要保護的對象在交大,這次我們是大學生喔!」
梅麗趕緊把疼痛不已的手臂搶回來。嗚……她的手臂……
她用盡最大的力氣吼:「你們兩個表裡不一的老妖怪,跟人家裝什麼大學生!」
「我也這麼覺得。」少年若有所思。
「裝國中生比較像吧?」少女也嘖嘖抱怨,「我看起來哪有大學生那麼臭老?」
天要亡她嗎?天啊~~
這兩個外貌清純秀麗的少年少女,是連生命救援會都頭痛的人物。少年叫作楊非過,少女叫做楊龍兒,是同胞兄妹。
(看就知道他們父母是無藥可救的金庸迷。)
雖然說,兩個人看起來都很年少,但也只是「看起來」,生命救援會的同事對他們兩個都心有餘悸,號稱他們有:「天山童佬的的外表和年紀,周伯通的番癲與天真,黃蓉整死人不償命的機智,西毒歐陽鋒的『毒』傳手段。」
這對年紀從二十五到六十五都有可能的「超資深」少年少女,身為哥哥的楊非過擁有三個以上的醫學博士,妹妹楊龍兒則有兩個植物學博士學位。這對天造地設的可怕兄妹學了這些貌似正常的學問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就變成了整人兼毒人的毒物專家。
剛和他們搭檔時,梅麗被他們的外表騙了,還裝出大姊姊的風範,很盡心地帶他們,在歷經幾次令人髮指的惡作劇和食物中毒之後,她努力維持的假面具漸漸龜裂、頹圮,優雅的笑容轉換成氣急敗壞的大吼斥罵,努力收拾他們闖下的大禍小禍,各式各樣的爛攤子……
終於在某次他們把委託客戶的「詐死」差點弄假成真──他們的理由是,反正禍害遺千年,所以假死藥劑多加一倍也死不了,忍無可忍的梅麗終於發飆,拿著機關槍一面追趕一面掃射,嚇得這對兄妹滿生命救援會亂跑,差點把生命救援會總部給炸了……
這個「光榮戰績」終於讓她擺脫了這兩個麻煩不斷的搭檔,卻也讓優雅的梅麗因此聲名大噪。
事後,梅麗沒有遭受任何處罰(梅麗本人本來都做好了被開除的準備),這對寶貝蛋也因此收斂了許多。同事們咸信是因為會長想槍殺這對兄妹已久,因此對此事沉默。
(其實生命救援會八成五的同事都想做相同的事,另外不想開槍的一成半是想用比開槍還有效率的方法。)
回憶過往,梅麗不禁毛骨悚然。
「……我家沒地方給你們這兩個老妖怪住!」她絕望的叫,「統統給我下車!」
非過和龍兒互相望了一眼,滿眼同情的看著梅麗,「現在叫我們下車已經太晚了……」
「什麼?!」梅麗心裡湧起非常不祥的念頭。
「我想大林他們已經到妳家門口了……」
車子的輪胎發出緊急的吱吱聲,梅麗瘋狂地開著車子,用最短的時間趕到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