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梅麗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吃驚地望著衣服上微微冒煙的焦痕……只是這焦痕居然在手臂上。
在她身後的微南面白如紙，手裡握著的手槍微微冒煙。
埋伏的殺手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已經軟攤在駕駛座上，一動也不動，胸口的血漬緩緩的暈開來，發出甜腥的血腥味。
等微南真正意識到自己開了槍，這個非常愛面子的男人，忍不住乾嘔了起來。慘了，梅麗會看不起他……
梅麗卻只是飛快將殺手拖出駕駛座，「上車！」她緊急發動車子，順便開啟全車掃描系統，很安慰地發現，只有車鎖被破壞，並沒有其他可疑的爆裂物。
微南拚命壓抑顫抖，上了副駕駛座。瞥了瞥梅麗鐵青的臉，他不斷自責……為什麼在她面前表現出軟弱的一面？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跟她這樣親密，這種軟弱不正是她最看不起的？
「該死……該死！」梅麗一面瘋狂的開著車，一面哭了起來，「該死啊！」
「我並沒有膽怯！」微南試圖解釋，「我只是不習慣……一條生命就……」他生平第一次殺人，那種恐怖感怎樣都揮之不去。
「不是的，不是的……」梅麗咬牙衝過黑暗，一陣槍聲掃射過她的小車，「為什麼我鬆懈了？我不該讓你的手染上血腥啊！你是這樣一個正常人……」她哭，是為了微南哭，為了救她，微南居然被迫殺了一個人。
她還記得頭一次殺人的感覺……不管眼前的人是怎樣的十惡不赦，處心積慮要她的命，殺人本身就是一種恐怖的衝擊，何況不過是個陌生人！
微南鬆了口氣，顫抖地看著自己的雙手，「……讓我再選擇一次，我還是會開槍。」他的聲音疲憊，卻如此堅毅，「我不動手，他就會殺妳。或許我沒受過妳這樣的訓練，我也只是個普通人，但妳是我的梅麗啊！就算要跟世界為敵，我也要妳活得好好的！我並不是只能躲在妳身後受妳保護的！」
整個城市光亮了起來，濃重的黑暗被驅離，微南頰上發出銀光一閃，雖然很快被抹去，但是梅麗還是看到了。
這滴淚……這滴沉重的淚，千鈞似的落在她的心坎，讓她深深疼痛起來。
她知道，自己完蛋了。這個人……就是這個人，她願意隨他到天涯海角，願意為他百劫千死。她伸出手，緊緊握住微南。
一雙緊緊交握的手，勝過千言萬語，無須再說什麼。
＊ ＊＊
「老公，我們來解決這件事情吧。」她的語氣帶著絕望的平靜，當她發現怎樣都甩脫不掉追兵，他們或許不敢在大街上開槍，但是只要停下來，就可能有生命危險……
而油箱的油已經快耗盡了。
「我只需要十分鐘。」微南焦躁起來，「給我一台電腦，只要十分鐘讓我做個結尾，疫苗就完成了……」
「十分鐘就可以了？」梅麗像是看到一線生機，「我給你，先鬆開安全帶。」
等微南一鬆開安全帶，她抓住微南的手臂，「老公，相信我。」
「永遠相信妳！」微南緊緊抓住她。
她按下自動駕駛系統──這個系統可以讓車子自行行走一分鐘，她開啟右門，在行進間和微南一起滾了出去。
車速雖然只有三十公里，他們還是狼狽地打了好幾個滾，為了保護微南，梅麗承受了更多的擦傷和撞擊。
「梅麗！」微南的頭稍微撞了一下，有些頭昏，但是女超人似的梅麗卻蒼白了臉，咬著牙沒有吭聲。
「我沒事。」她吸了幾口氣，算是沒事吧……只要還會呼吸，都算沒事。「走。」
自動行駛的小車行進了一分鐘，撞上了安全島，翻覆了。幾輛追蹤他們的車全停下來察看，趁這一點點空檔，梅麗忍住痛，拉著微南匆匆的混入人潮中。
在他們眼前的，正是站前路。各大電腦廣場林立，洶湧的人潮像是海浪，是他們最好的掩護。
「這裡一定有你要的電腦。」她低聲，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胸口火辣到幾乎昏倒的疼痛冷冰冰地提醒她，恐怕斷了幾根肋骨。
握著她的手，微南感覺到她正在發冷汗。
「我們去找部電腦。」他咬了咬牙。
這大概是梅麗出過最危險的任務了。之前的任務都有周詳的計畫和強大的後援，她從來不曾這麼倉促……倉促到所有的行動都出於本能。
拜資訊展所賜，所有的商家都陷入降價促銷的熱潮，這個廣大的電腦商場甚至開闢了一個網咖區，讓來往的客人可以坐下來上上網，測試一下最新的遊戲。
這樣開放的空間是很危險的……但是已經沒有選擇了。
梅麗在危險中培養出來的本能告訴她，危險已經漸漸逼近了。
「老公，你外套脫下來。」
微南以為她會冷，順從地脫給她。
梅麗穿上他寬大的外套，將兜帽拉起來，罩住頭。「老公，聽我說。我們在一起被發現的機率很大，他們已經看清楚我們的衣著了……你盡快把疫苗完成，傳出去。」
「妳要去哪？」微南一把抓住她，心裡充滿恐懼。「不行！妳別想……」
「我行的。」梅麗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笑，「老公，我在當生命獵人的時候，援救率是百分之百。不是我很厲害……是我的運氣一直都很好，這次也一樣的。萬一你被發現，不要抵抗，因為他們是不會殺你的……但這是我最不希望的結果。」
「我不要你當殺人武器。」梅麗充滿感情的撫著他的頭髮，「我去把追兵引開，你應該不會被發現……」
「那妳呢？」微南激動起來，「妳不能丟下我！」
「我保證我一定會回來。」梅麗緊緊的擁他一下，「我給你十分鐘……你一定要好好利用！」
她站起來，堅決地從入口處離開。梅麗不敢回頭……她不敢看微南。
事實上，她沒有把握能回來。
她忍住胸口的劇痛，擠在人潮之中。寬大的外套遮去她美好的身段，雜在人群中，看不出她的性別。左右瞄了瞄，果然有幾個可疑的面孔，兩個面貌平凡的東方人商議了一下，就要往網咖區去。
梅麗裝作不經意，一腳掃倒了店家堆在門口的大堆遊戲，嘩啦啦的巨響引起所有人的注意，當然，也引起那兩個東方人的注意。
賓果，他們走過來了。
她從口袋拿出小鏡子，沒有回頭，只是往前疾走。靠著小鏡子，她可以看到那兩個人的表情……
嘖，這些獵犬都是一臉的屎面。
她擠開人潮往前跑，那兩個東方人也追了上來，她從鏡子看到對方拿出手機，不一會兒，各角落都有背離人潮的人擠著往她靠近。
在洶湧的人潮中，開始了一場無聲而驚險的追逐戰。
東方人之一追著追著，突然失去了目標的蹤影。他焦急的四下張望……隱藏在貨架後面的梅麗無聲無息出現在他背後。
終究是職業級的殺手，立刻猛然轉身，梅麗還是快了他一步，一個猛拳重擊在他心臟，又是一拳打在他的太陽穴，悶哼一聲，他倒下了。
解決一個。
梅麗按住胸口，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她知道跳車時她傷得有點重……但是現在不是管傷勢的時候了。
她繼續沒入人潮，試著將追兵引遠些，各個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