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蹤跡也沒有。
望著黑煙,他不知道是誰破了自己的蠱陣。擅自帶走自己選定多年的「本蠱」,膽量不小啊。
流雲閣毀於赤炎,但是赤炎是修煉幾年就喚得出來的。要憑這個薄弱的線索,追查不易。
雖然天仙蠱還沒完成…但是氣味不可能消失的。但是他居然找不到一點一滴的味道。
方圓百里沒有下到一滴雨,卻土地潤澤,把所有的氣味洗刷得乾乾淨淨。沈吟片刻,他喚,「唐蒔。」
這是他取的名字,就算天涯海角輕喚,都可以得到回應。
一片靜默。
很有趣,非常有趣。他的唇角露出微笑。是什麼術法可以將她掩蓋起來,連呼喚都呼喚不來?
反正他還不急。他有無窮無盡的時間可以追討回來…他不急,一點都不急。
***
唐時突然驚醒,眼睛睜得大大的,有種掐緊心臟的恐怖感。
恐怖?她從來沒有感到恐怖過。
「醒了?」喜葉含笑的看看她,「餓了嗎?」
「喜葉。」她輕輕吐出兩個字,覺得自己的心變輕了。那種窒息的感覺消散。
他,真的沒有拋下自己。
半撐起身子,環顧著陌生的屋子。就是簡簡單單的茅屋,連木牆都沒好好的刨光,像是木頭都還是活著的,發出一種淡淡的香氣。她躺著的床是竹子剖半編排的,稍微一動就吱呀響著。用木棍撐著的窗子引進一屋子光亮,窗下的竹桌堆滿了一卷卷的書冊,還有攤開的絹紙上有未乾的墨漬。
但是這個簡陋的茅屋…卻是這麼「乾淨」。
沒有任何帶著惡意的妖異、慾念或者是殘酷。清朗的就像屋主一樣。
「有點簡陋是嗎?」喜葉輕輕笑著,「我再幫妳蓋個好點的…」
「這裡很好。」唐時不知道為什麼,願意跟他說話。家破人亡以後,她被發賣到流雲閣,就因為不肯開口而受盡毒打,最後連老鴇都放棄了,讓她當個舞伎。
她茫然了一會兒,望著喜葉,「…我可以住在這裡?」
滿心的話想問,但是她眼中的脆弱卻止住了喜葉。「當然,只要妳願意,妳可以把這裡當家。」
茫然的眼神有些回暖,唐時沒有笑,卻鬆了鬆緊繃的表情。她閉上眼睛,又睡熟了。
該拿她怎麼辦呢?喜葉有些傷腦筋。內觀她的心靈…越發沈重。
她像是一方靈透的玉,已經整個讓血污滲透了。讓他毛骨悚然的是,這是有計畫的、一點一滴的滲透。
還能做什麼呢?她離魔道,只有一步,很險的一步。
當初該帶走她的…她原本擁有修煉的上好資質,天生寡情無欲,擁有一雙淨眼,又是被貶星宿轉世,就算在紅塵中也能體悟而成道。原本相信,天道循環必有深意。但是現在他卻不那麼確定了。
這一夜,他想了很多,卻又像是什麼也沒想。
第二天,他問著唐時,「…為什麼妳在那裡呢?」
唐時正在吃早飯,眼神一點情緒也沒有,「我被官媒賣到那裡去。」
「…那妳的父母呢?」
「被皇帝殺死了。」唐時的語氣還是很平靜,只是眼睛出現了一絲絲的波動,「皇帝說,我叔叔講他壞話,所有跟我叔叔有關係的人都得死。」她沈默了一會兒,「但我覺得叔叔說得沒錯,皇帝是老糊塗,別人當皇帝還比較好。」
「唐時。」喜葉覺得很難過,還是阻止她,「這話不能對別人說。」
「我知道。」她很少跟別人說這麼多話,「因為是喜葉,我才說的。」
他靜默下來,有種異樣的心酸。「當初該帶妳走。」
「爹娘會傷心。」她拿起筷子繼續吃飯,「爹娘要我忍耐,要活下去。」
喜葉望著她一會兒,「…我會照顧妳的,放心好了。我說過,不會拋下妳。」
她定定的回望,微微的笑了笑,那笑容,像是初綻的豔麗牡丹。雖然是那麼的淡,幾乎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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