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風飛翔(一)

我很快的淡忘了這件事情。

畢竟這是個陌生人,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雖然我不再厭惡人群,但就像幾個熟人說的,「霾,妳待人溫和,卻也拒人千里之外。」

否認之餘,我也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我樂於助人,因為這樣我快樂。但並不代表我願意讓人在我心裡佔個位置。

我相信一期一會,卻不相信有什麼天長地久。即使是友情,更遑論其他。

但世事就是很奧妙。往往妳不求什麼的時候,總有些東西會硬塞給妳。

自我放逐了兩三年,我往探險者公會接任務時,辦事員看到我很驚訝。他一直以為我死了。


「妳還活著!」他嚷了起來,「但阿瑞斯來接任務的時候完全沒提過妳!我以為他是傷心過度…」

我以為我會流淚,結果只是淡淡的荒謬,荒謬到有點想笑。「我只是遠行。」

「…妳不都跟阿瑞斯在一起嗎?」

我領了任務單,粲然的笑笑,「現在沒有了。」

現在我只有一個人,但我過得很好。孤獨,不一定會寂寞。我並不是逞強,而是我完全知道寂寞的滋味,也知道寂寞可以將一個人腐蝕到什麼程度。

我完全明白。現在這樣,很好。

低頭看著任務單,這是個尋常的任務。到暗影之墓找到三件聖物,大抵上是個偷雞摸狗的任務。雖然現在的我是個平衡D,但我依舊能夠變身成大貓,然後悄悄的潛進去。大約不用殺太多人就可以完成。

直到現在,我還是不怎麼喜歡殺生。就算是最自我放逐的時候也只是自殘自虐,沒想過去殺誰出氣。

除非有人主動攻擊我。

當我飛抵暗影之墓上空時,觀察地形和守衛路線後,我降落,火速變成大貓並且隱身,謹慎的走入暗影之墓,幾乎兵不血刃的找到兩個破舊的皮箱。

應該還有一個才對。

和陰影融合為一,沈默的潛行。但在我前往主墓的途中,我聽到打鬥的聲音。

這是個偏僻的地點,為什麼會有人在這裡?

悄悄的走入主墓,瞪大眼睛。

主墓當然守衛密佈,就算要擊殺這些獸人,也必須要謹慎的逐一清除。我看過圖書館的地圖,也想過可能會遇到的麻煩。但我從來沒見過如此鹵莽的冒險者,居然觸動了整個主墓的守衛和士兵,一面發出野蠻的暴吼,一面狂亂的揮舞著手中的雙手鎚。

無視傷痕累累、無視血跡斑斑,他像是充滿仇恨的狂戰士,即使幾乎死去也不屈的靠著牆奮戰到底。

連考慮都來不及,我召喚了自然之力,讓三隻小樹人幫助他作戰,然後放上我所有會的治療法術。或許我不如過去專精恢復的時候那麼嫻熟治療的手段,但我依舊是個德魯伊。

我天生就能當個治療者,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別人在我面前死去。

在我幾乎耗盡魔力,所有手段都用盡之後,終於熬過這次危機。但是,他將臉轉過來,單手拖著深雷衝過來時,我承認,那個瞬間我被恐懼緊緊的抓住。

看過他幾近暴虐的瘋狂戰鬥,我認為他會誅殺眼前所有會動的東西,就算是一秒前拼死命治療他的我。

他緊緊的抓住我的手臂,在我的衣服上染上血跡。鋼鐵鑄造的手套幾乎要掐入肉裡面。

眼底只有兇殘的嗜血,單手舉起了深雷。這不太像是值得高興的場面。

顫著聲音,「…我不是你的敵人。」

深雷凝固在空中,他額頭的血滲入了眼睛,讓他眨了眨。瘋狂漸漸褪去,深雷慢慢放下,我暴走的心跳卻沒辦法馬上歸位。

不太妙的是,他還緊緊抓著我的手臂。

硬著頭皮,我抬頭。一般人類男子都跟我差不多高,有些甚至比我矮。但這個種族明顯是人類的恐怖男人卻比我高一個頭,睥睨似的看著我,白髮上凝結著血塊,額頭上的傷點點滴滴,血跡蜿蜒到下巴。

他看我的眼光像是在看什麼骯髒的東西。

啊。是他。那個叫做奎爾薩斯,讓很多人害怕的人。剛剛那團混亂中,我哪看得出我救了誰,情況根本不容我考慮,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咽了咽口水。「…可否請你放開我?」

他不說話,只是兇猛的看著我,握得更緊。

我想應該淤血了,說不定骨頭都被擠出裂痕。忘恩負義的人在所多有,但這麼快發作的還真是少見。

「妳要什麼?」他薄冰藍的眼珠死盯著我不放,「我不欠人恩情。」

「…我只希望可以平安離開這裡。」我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