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沒有感到我的驚駭,柏人將我一推,「你,你剛剛說你叫做聖吧?」
聖莫可奈何的看著他,「柏人,我們同事了四年。你還記不住我的名字?」
「不重要。」柏人漫應著,「你能幫我做單片眼鏡,也可以做雙眼的吧?幫她做一副,多少錢從我薪水扣。」
聖研究似的看了柏人一眼,「…你若記得她的名字,我可以免費。」他聳聳肩,「反正材料是公家的。」
「誰的名字?林靖?」柏人還是淡淡的,只是有絲困惑。
地下室所有的人都停下手底的事,瞪著柏人,然後瞪我。像是要在我身上瞪出幾個大洞。
聖那種穩重沈著的樣子逃逸無蹤,他也瞪我很久,「…妳叫林靖?」
我、我該不該承認?膽戰心驚的,我硬著頭皮點頭。
沒有人說話,但是同時倒抽了一口冷氣,讓我頭皮陣陣發麻。
「噢…『她是我的』,居然是真的…」聖用一種很奇妙的眼光看我,「這兒來,柏人的小小姐。」
欸?什麼跟什麼啊?
我無助的看著柏人,發現他居然往沙發一躺,睡死了。
你這個沒有責任感的監護人!我恨你!
含著眼淚,我戰戰兢兢跟著這位叫做「聖」,也的確神聖得發出白光,讓我眼睛睜不太開的人後面走。
他做了很多而且詳細的檢查,坦白說,跟眼科的檢查似乎沒有兩樣。但從他越來越緊皺的眉來看,我懷疑我的眼睛沒有救了。
眼睛會得癌症嗎?
「告訴我,」他的聲音堅定而乾燥,沒有太多情緒,但也不會讓人不舒服,「妳看到的景物長什麼樣子?或者妳可以畫給我看…畫阿默好了。」
「…我畫得不太好。」我尷尬的笑笑。
「不要緊,試試看吧?」他鼓勵的笑笑。遞給我筆和紙。在這屋子死氣沈沈的黑暗中,他明亮的像是唯一的明燈。
當然溫度是嚴厲的滾燙,但是比冰冷的黑暗好。
我畫了。還特別畫出臉上的黑蛇和昂揚的蛇髮。看著圖,聖輕輕喘了一下。「…妳很需要眼鏡。」他躊躇一下,「而且不要讓人知道妳的天賦。」
冷不防的,我那張畫得很差的圖被抽走,本來在冷笑的阿默神情突然大變,他臉上的黑蛇通通豎立起來,讓我嚇掉了手底的筆。
阿默對我豎起拇指,從左而右,在咽喉虛畫了一下。
「別嚇唬她!」聖警告,聲音雖然不大,但我看到他那種嚴厲的熾白高漲了好幾倍。「阿默,她什麼都不知道…而且她是柏人的。」
他看到我緊緊貼著椅背,「…燙到妳?原來光還在啊…」
「…嗯。很亮,非常亮…」我連大氣都不敢出。
坦白說,我完全不懂這是什麼情形。我也不知道他們的目光是什麼意思。我那該死的監護人,躺在沙發上打鼾,睡得非常死。
「她也是怪物。」阿默嘿嘿的笑起來,「總有一天,她也得來這裡。」
聖不說話,「…我馬上幫妳做副眼鏡。妳不一定要來這裡。」他語氣很堅定,「妳還小,來得及遺忘這種危險的天賦。」
…我不想要這種天賦。我想跟別人一樣,看到相同的世界。我不要看到學長嘴角的黑暗,我不要那種莫名的不安。
「聖叔叔,」我軟弱、小聲的說,「拜託你。我想跟普通人一樣。」
為什麼我說了這些話,整個地下室安靜的像是墓穴?所有的人都呆呆的望著虛空,連聖都一樣。
「我明白了。」聖打破了這種難堪的沈默,「我會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