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話都說開了,我也秉持死豬不怕開水燙,乾脆開誠布公了。總之,二十一世紀的男女關係,在大明朝簡直是寡廉鮮恥,該全體浸豬龍消除罪惡。
但灑塵都平靜的聽,以一句「國情不同」,就淡淡的打發了我。直到我說到我嫁過一次,還有五個男朋友,他神色才略略有異,我趕緊加大力道,「…若不是我實在還有基本的羞恥心,真該去青樓揚名…」
他嚴厲的望了我一眼,害我嚇了一大跳,像是把利劍逼了過來。他旋即將眼睛轉向前面,沈默了一會兒,他語氣恢復平和,「妳嚇不到我的。」頓了頓,「別為了嚇我,這樣毀自己。」
我悶悶的垮下肩,用後腦勺敲車壁。
大概被我敲的聲音搞煩了,他閒然的說,「公子,妳到現在還不會綰髻。敲散了…妳要我在路旁幫妳梳頭嗎?」
我要瘋了。我沖天一吼,張開口就「怒髮衝冠憑欄處」。
沒錯,我氣到唱滿江紅了。後來把所有愛國歌曲和軍歌都唱了一遍,胸口鬱悶的怒氣才消散。
唱歌真是調劑身心的最佳良藥。難怪那麼多人愛唱KTV。
「公子,」他語氣又恢復淡然冷靜,「那是岳飛詞滿江紅吧?」
「是啊。」我這人就是怒氣來得快去得更快,很快就不氣了。
「再唱一次吧,」他揮鞭,「我好記譜。」
何止唱一次,我唱了好幾次。反正路上也沒什麼事幹。但唱到最後我不免中氣不足,有些破音。我一破音,他就微微皺眉。
這人全身上下耳朵最尊貴,捱不得一點難聽。最後他乾脆幫我唱最後一段,省得被我折騰。
真是…人心就是貪。得了好嗓子,還是遺憾不夠雄壯。因為我喜歡的通常是非常雄壯的歌曲。
等歇馬的時候,他就能吟奏滿江紅了。我閉著眼睛聽,覺得心靈非常豐富,無比幸福。
路途遙遠艱苦,但心靈卻非常愉快。我倒有點希望這旅途永遠不要停了。剛開始覺得苦,習慣就還好了。一切都變得非常簡單,趕路、吃飯、睡覺。住著便宜的客棧,吃著粗糙的食物,但精神上十二萬分之舒暢。
尤其灑塵又是個這樣好的旅伴。話不多,總是靜靜的聽。偶爾答話又很命中要害,常讓我笑死。不挑吃不挑穿,又是世界精英級的保鏢。我都有點捨不得嚇跑他了。
但想想我那妖魔似的體質,很不忍心這個正常人跟我成為朋友,最後也搞到不正常,沒法善始善終。
只是他異常犀利,只要我開始講自己的壞話(但都是實話),他馬上睇了我一眼,「妳嚇不到我的。」聲音特別低、特別輕,和他平常說話的穩重完全不同,害我非常非常不自在。
我虛張聲勢的回,「怎麼,不敢聽?」
「怎麼不敢?」他泰然自若的揮鞭,「盧公子都敢說葡萄架下…」
我揮手哇哇大叫,「停停停停停!夠了夠了夠了!我投降!投降!」原來他都記著呢!太過分了吧?
「君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我沈痛的指責他。
他慢悠悠的破空一鞭,「我不是君子,我是公子的家奴。」
「奴你媽的頭啦!」我大罵,他卻笑了。
這段旅程走了幾個月,終於到了杭州。
抵達目的地,我鬆了口氣,但又覺得有點空虛。只是,我也不敢深入探討我為何有空虛感,省得給自己招心魔。
到了杭州,我們在州城不遠的城外覓了處農舍租賃了兩間廂房暫居。南方人秀氣,連農夫都斯斯文文的。他老婆幫我們煮飯洗衣收拾屋子,本來我想請個人幫我梳頭服侍(這幾年真被養得很腐敗),但灑塵堅決不允。
「公子諸事多半自行料理,梳頭屬下來就可以了。至於提水等雜事,又不費什麼力氣,屬下當為。公子既然堅持這樣的身分…」他頓了頓,「還是不要輕曝人前好。」
我張大眼睛,「…你覺得我一直當男的好嗎?」
他安靜了一會兒,「公子身為女子,原本就可惜了。」
我仰面倒在床上,「說不定喔。我前世當女子也是可惜了,可惜我喜歡男人…」我馬上住口。
灑塵也沒講話,只是站在床前。我突然覺得氣氛很尷尬。我爬起來,「咳,那個…他們浴室在哪?」
他垂下眼簾,「公子請稍後。」
後來他把澡盆和熱水都提了來,我才知道要在房間洗。我在飛白居被嬌養得太習慣,還有獨立豪華大浴室,澡盆是特別訂製的大。
看著狹小烏黑的澡盆,突然很想念我的飛白居。旅途中萬事從簡,我還在河裡洗過澡呢。只是一安定下來,沒能痛快洗熱水澡…罷了,真是養得太腐敗了。
他放下東西就關門出去,說他會在門外守著。
我嘆著氣洗澡,不管多麼簡陋,能洗去一身旅塵也是件快事。我連頭都洗了,穿上乾爽的衣服,舒服的昏昏欲睡。
已然向晚,彩霞滿天。我開門出去的時候失神了一下,多麼乾淨的傍晚。
「…我好了。」我回神看著灑塵,「不好意思,要麻煩你。」
他輕笑,「公子太客謙。」他毫不費力的收拾好,看著我,「公子還是把頭擦乾些再晾髮吧,仔細著涼。」
我點頭,「你也去洗個澡吧。一路辛苦了。」
他猶豫了一下,「公子,我在井邊沖涼…」
他是怕我不小心闖過去吧?我臉孔抽搐了一下。「我在廊前坐,哪都不會去。」
井在屋角隱蔽處,我這兒是看不到的。但屋狹院淺,沖水的聲音很清楚。灑塵身量高,既不太壯,也不太瘦,肌肉很含蓄卻頗有張力,隱在窄袖短杉之下,使力才略可見聞。
很像我最欣賞的男明星基諾李維。我想到基諾李維穿著那身帥氣的黑大衣,和某部電影出浴時的美好身材…不知道灑塵脫下衣服是不是…
我馬上劈啦趴啦打了自己一頓耳光。
禽獸啊禽獸!妳這禽獸老太太啊!想什麼呢?真是太誇張太過分了,才二十七八的小夥子啊,都能當兒子了,胡思亂想個啥啊?何況還是妳朋友!大明朝唯一的朋友!
我沈痛的反省自己的禽獸不如。人異於禽獸幾希也,真是說得太好了。男人禽獸也就算了,咱們都知道他們進化程度遲緩,女人禽獸算什麼事情呢?我前世雖然號稱百人斬、最佳情人,可沒有一個我去垂涎的啊!都是別人死磨硬泡,才傲得沒邊的勉強點頭。
到底我是怎麼了啊?難道是荷爾蒙作祟?但我心理素質已經鍛鍊出來,不至於啊…
想得正出神,灑塵突然出聲,「公子,妳怎麼沒把頭擦乾呢?」
我嚇得立刻跳起來,踹倒了竹椅,貼著牆。看著他,我咽了口口水。他換上了乾淨的粗布短杉,拖著一頭溼漉漉的頭髮,看起來特別張狂不羈,和平常的肅然截然不同。
他沒把前襟扣好。
「你、你…」我結巴了幾個字,「走路也出點聲音,嚇到我了!」
「對不住,公子。」他遞給我一條乾淨的布巾,扶起竹椅,又拿了一張過來,很自然的坐下來擦頭髮。
我胡亂擦著頭髮,又覺得羞愧。「呃,是我太大驚小怪…」
「我知道的。」他聲音很平穩,又輕聲說,「妳什麼都嚇不到我的。」
我把布巾整個蒙在頭上,悶著拼命擦。隱隱覺得不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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