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遇到浮屍時,紫陌遲疑了一下。但花嫣立刻去拿鉤子,將浮屍拖過來,動作很輕柔。
紫陌皺眉,「…我來。」
「別擔心,我對應得了。」花嫣輕笑了一下,「不是你說的?該幹嘛就幹嘛去。那些腐蛆,還沒能耐扭曲咱們的想法。」
收取浮屍是因為,心底的良知還沒泯滅。總不能因為有人利用這份人心,就連人的一點微光都放棄。
錯的是那些扭曲的腐蛆,可不是我們哪。
偶爾還是會遇伏,有些時候被刺殺。畢竟當初他們用五鬼符迷陣分開他們倆時,紫陌並沒有殺掉對峙他的兩個人。
花嫣也冷靜多了,沒有一出手就有死無回,但他們還是很難擒住活口…幾乎都是被操弄的行屍撲上來。很妙的是,他們能夠控制術士,卻沒辦法操縱術士的屍體。所以這些只會拳打腳踢的行屍不足為懼,有時候拔掉喪門釘,敲響引魂竹,就可以破掉附喪門的術了。
偶爾讓他們抓到控屍的門人,也幾乎馬上就服毒自殺,根本什麼都問不出來。
但這些門人頸上都掛著銀鍊和對牌…和那個死者託付的項鍊是一樣的。
那個字,不是「呂」,而是「歸虛」的「歸」左上部。
「…他們還真有臉用祖師爺的舊稱哪。」花嫣冷笑一聲。
那位被挖掉眼睛的修士姑娘,大概身邊沒有任何信物了,吞下一條半焦的項鍊,大概是想保留一點物證。希望她雖然死了,還有機會讓人追查到蛛絲馬跡,替她的妹妹爭到一線生機。
會發現附喪門的營地,既意外也不意外。
捕捉了這麼多術士,他們總是要把「貨」送出去的。而最安全的路線,絕對不是穿過黔地老林。在中游建立營地和碼頭,就是最方便的方法。
不過花嫣的猜測也對了。他們的背後,一定有高手。在這樣靈氣混亂的大地根,能夠引泥金河的水行之力建起四階統御陣,用巨大的瀑布做掩護,這種大手筆,非有元嬰二以上,陣法極強,法力純厚不足立起。
但他們對陣法都很敏感,遠遠的就停船隱蔽,小心翼翼的勘查。
這是泥金河氣勢萬鈞的大瀑,闊約五百丈,高有三十丈左右,轟然若雷鳴,對面說話無聞,終日有虹。
氣勢磅礡的巨大水行之力徹底壓制住地根的混亂靈氣,陣法更巧妙的利用水勢擴展到百丈外,殺氣鋒利如刀。
就是有這泥金大瀑,所以黔地航行頂多到中游。當初他們規劃路線時就決定航行至此,就從大瀑旁繞過,過了大瀑區再逆水北上。
只是他們現在的目的有些改變。
紫陌的飛劍成了一道很小的銀芒,在他指間歡快的飛翻。現在他思考的時候就會養成這樣的習慣。
他們已經退出大陣範圍,雪舟掩在長草中,還加了一道隱蔽陣。
「這陣破起來很麻煩…除非簡肖跟著來,」紫陌的語氣很凝重,「憑我們是不行的。」
花嫣點了點頭,這和青門封山大陣不同。結構更完整嚴謹,運算起來更煩瑣。而且封山大陣的陣眼不過是塊上階靈石,這兒卻是一整個泥金大瀑的浩大水勢。
「目的?」紫陌皺著眉思考著。
「救人。」花嫣看著地圖,「泥金河航行起來危機重重。」她語氣很淡的說,「他們的補給,不可能全由外地運進來。」
「要從補給船混進去也不容易。」紫陌眉頭皺得更緊,「進得去,恐怕沒辦法把人帶出來。」
「他們不會永遠龜在裡頭。」花嫣語氣更淡,指著地圖,「最近的補給處是獠寨。他們得來交易,有交易就有情報…」
「就可以打聽到附喪門的船隻進出大概的時間。」紫陌擊掌,「反正目的是救人…附喪門的人只會耍下三濫,打起來也不怎麼樣…」
「滿聰明的,可惜功力太差。」陌生的聲音異常悅耳的傳來,如在耳畔。
花嫣猛抬頭,看著飄飛在泥金河上的藍衫修士,心直往下沈。
一個元嬰修士。看起來約二十來歲,笑眼笑眉,顯得很和藹可親。但眼睛沒有半點笑意。
笑吟吟的看著他們倆,「真有點可惜…」食指隨意的一點。
紫陌攔腰抱住花嫣,非常野獸本能的撲出雪舟。事實證明他很正確,因為那艘佈滿陣法、熬得過各種蠻荒巨獸襲擊的雪舟,在飄然的微光中,像是紙扎的炸成碎片,勢道那麼強勁,鋒利飛快的碎片竟然破了護體真氣,割傷了他們倆。
只是一擊之威。
「呀。」元嬰修士有些訝異,「手腳這麼靈活,莫非是泥鰍精?」手指連點,像是彈琴般,水波漸漸共鳴激盪,順著水勢生出許多冰刺,像是長了眼睛似的,撲向紫陌和花嫣。
紫陌咬牙,將花嫣扔上岸,她一著陸立刻射出峨眉刺,刺尾拴著銀絲,一個甩尾,纏到紫陌手腕,用力將他拉上來,另一手也揮出峨眉刺,砸斷大半追上來的冰刺。
那個元嬰修士在半空中笑咪咪的看著,「真不錯。死了真的太可惜…不過你們還是去死吧。」語氣依舊歡快。
「哈哈。」滿身傷的紫陌仰天一笑,「一直查不出附喪門背後是誰,沒想到…會是你們啊。」
指端湧出拳頭大的光芒,修士微微笑,「你認為我們是誰啊?小朋友?」他的目光卻掠過一絲殺意。
紫陌蠻不在乎,「你們身為十大之一,也跟這種下三濫的門派狼狽為奸…傳出去大約不太好聽…」他噴出銀芒,飛快的往下游飛去。
「飛劍傳書?」修士變色了。難道他們是壓抑功力的元嬰修士?只有元嬰修士才會收攝飛劍!
不管怎麼樣,先打下飛劍再說!
他一轉頭,紫陌抓起花嫣甩到背上,衝向林間。他知道密林有多危險…但他寧可去面對詭譎莫測的密林,也不想面對一個殺煞沖天的元嬰修士!天知道他不是個膽小的人,剛剛面對那傢伙的時候,他居然忍不住顫抖!
原來元嬰修士威煞全開的時候,這樣可怕。僅僅站著,就像是要被壓斷全身骨頭…跟面對罡風帥陣時一模一樣!巨大的實力差距…令人恐懼。
可他搶不出百丈就吐血倒地。他的飛劍只讓他搶到五息時間,就被打碎了。醞養已久,他的修為幾乎都跟飛劍息息相關,飛劍損毀,他也立刻受到重創。
一直很沈默的花嫣,揚手落下十根峨眉刺。這是在三江城時紫陌為她重打的。一掐手訣,暫時在他們三丈內立起一個臨時的防禦陣。不過看起來也支持不了太久。
她擦了擦紫陌的嘴角,把回春丸塞進他嘴裡,點住他幾處大穴。默默的取下他指上的三千鴉殺,把東西都倒出來。眼神很溫柔,撫了撫他的額髮,「等事情過了…你去尋常家。把項鍊和這個給他們看…讓他們查吧,三臺令讓簡大哥拿回去,你別管了。常家的鐵匠自成一村,來自天南地北,對你來說,應該很有趣兒。」
她解下自己不離身的玉佩,和裝零散東西的儲物袋。
然後花嫣彈了點粉末到他鼻下,一陣淡然的花香,重傷的紫陌就昏了過去。她一樣樣的收拾進儲物袋,差點塞不下。峨眉刺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防禦陣崩潰在即,她卻像是什麼也沒聽到,只是專心一意的整理著,像是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事情比這更重要。
她為紫陌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剛落水的時候,她吞下了只有稍微處理過的離娘草。
這一路,她一直沒尋到配合的輔藥。離娘草藥性澎湃,就是太澎湃了,雖然能夠痊癒她元嬰的傷勢,沒有輔藥的壓抑引導,最後也是如煙花燦爛般的爆炸在氣海裡。
必死無疑。
但她不讓紫陌死,不行。他還這麼年輕,這麼乾淨。這世界這麼遼闊,他的心願那樣無邪。
解開禁制,飄飛在氣海之上的元嬰睜開眼睛,瞳孔詭異的浮現金色的符文。
「若還有魂魄剩下…」她彎了嘴角,「就給你祭劍。你一定會成為大劍師的。」
這願望很好,非常好。比成仙望道實際多了。
她的瞳孔,也浮現了金色符文,在峨眉刺根根碎裂後,發出沖天威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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