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語 之三 怒風(完)

狂風大作,虛幻之鵬只是懸停舉翅,就讓這屋裡大大小小重的輕的東西亂飛,長衣被吹得獵獵直響,我梳好的頭髮狂亂的張牙舞爪。

所有的人都趴在地上,抱著頭,緊緊的閉著眼睛。

現在我可不太控制得住禍種的藤蔓了。但相處這麼久,我也知道,控制得太嚴反而白費力氣。所以我嚴令不能碰人,其他就隨便了。

於是這昏暗的宮廟開始開起奇異的、碗口大的妖豔之花,血滴似的顏色。密密麻麻的,吞吃了人類以外的東西。

一直吞吃到一個擺在壇下,封閉著罈口的甕,這才圍成一個圈,怎麼都靠近不了。

我命令著鵬,「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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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語 之三 怒風(三)

回到家裡,我把裱褙好的空白畫軸拿出來,並且拿出所有的畫筆、水箱、畫碟和顏料。

已經多年不畫工筆了。我父親沒跟什麼大師學畫,這算是家傳筆墨,爺爺教了我父親,父親教了我。那時代的文人多少都會一些,當作一種消遣,所以我的畫實在普普,也不是很有天分。

我真畫得好的,還是蟲草,花鳥次之,最弱的是山水。而且這幾年發懶,幾乎都是八大山人路線的寫意風,不怎麼想工筆細刻了。

但今天,我真的怒火中燒,以至於拿出刺繡的耐性,細筆精工的畫了一隻大鵬,說是鵬,但我實在沒見過,實在八成似鷹鷲,但我實在不適合畫得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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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語 之三 怒風(二)

我不得不說,現代的電梯真是一項很棒的發明,不然我實在沒辦法爬那麼久的樓梯。當然,計程車也是,打通電話就有車來接了。雖然打這通電話讓我傷了腦筋,但這個純擺設的電話終究派上用場。

想想除了住進來的那天以外,六年來我沒離開過居處。關於這人世的一切,電視看到的還比較多。

以為我的容貌會驚世駭俗,但現在的人修為真不錯,沒人指指點點,甚至我吃力的爬進計程車車時,守衛還來幫忙,細心的等我坐穩才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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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語 之三 怒風(一)

人類有種偏執的情緒,我一直不太了解,即使曾經為人,依舊會困惑。

那就是「報仇」。

當然,自己親舊不明不白的被殺死,自然會怒火填膺,恨不得殺了對方。雖然我早已無親無故,但照顧我這麼久的郎先生若被害,就算我這樣半殘的妖人,也會試著追捕兇手。

但重點是「不明不白」,簡單說,是無辜被害死的。若郎先生幹下什麼壞事被殺了,我也只能流淚去收屍,下半輩子專心祈禱他的冥福而已,哪有那個臉皮去報什麼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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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語 之二 瞌睡蟲(完)

郎先生號稱「郎仲連」,人面極寬,各方都有點交情,妖族不消說,連魔族都有一點兒。

他將瞌睡蟲最喜歡的某種奇異酒母托在掌心,像是吹笛人似的引走纏繞在那戶人家的瞌睡蟲,然後悄悄的扔進了那個江湖術士的身上。

凡是被瞌睡蟲纏身的凡人,多多少少都有點抗體,還能應付日常生活,所以瞌睡蟲一直都不是什麼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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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語 之二 瞌睡蟲(二)

我知道郎先生去南邊是因為一起妖族的家庭糾紛,但不知道內幕是這樣荒唐好笑,還曠日費時的糾纏這麼久。

郎先生說,南部某山有隻快修成蛟的蛇大王性好漁色,除了元配外,還娶了七房小妾,居然妄想娶赤眼狐家的狐娘子當第八房。

「赤眼狐就三姐弟,咱們住社子島,她家小妹還跟來喝茶,記得不?」郎先生喝了口冰鎮的梅酒,「這酒好哪,清爽。妳體弱不能多喝,但喝一兩口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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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語 之二 瞌睡蟲(一)

這是個潮溼多雨的城市,地氣太暖,北國之櫻原本就難養下。但我屋前卻有棵野櫻,春來怒放,壓得枝枒都低垂。

當初我和郎先生一起看中這破敗居處,就是因為這棵野櫻。

美得這麼危險,像是下一刻就會委落泥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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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語 之一 寄生(完)

本來以為,隱居之後,我就從人世的舞台退下來,但我發現,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依舊認同人類的身分,我就依舊還在人世之中,不管我隱居得多麼深。

像我救了那孩子,我以為他會嚇得再也不敢回望…但某天早晨,我卻發現門口有束霞草,上面附張卡片,寫著兩個字「謝謝」,連署名都沒有。

傷腦筋。沒有銜環結草,卻送了把花來。但我覺得…今天的陽光,分外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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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語 之一 寄生(三)

事實上,郎先生應該將我燒個乾淨,連帶將「禍種」燒死才對。

但燒盡了左半身的藤蔓花朵,燒傷了肉體,尖叫推攘的禍種卻怎樣也侵蝕不了我的右半身,讓郎先生撲滅了火,反過來救了我。

這其實是非常冒險的,後續也非常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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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語 之一 寄生(二)

其實春夢的內容,我真的記不清了。但醒來總是四肢酸軟,疲憊欲死,心口突突地跳,有幾分亢奮,卻有更深的羞恥。

真不明白,我算是念過書的女人,一直很潔身自愛,即使在外走動,也目不斜視。為什麼會做這樣淫邪的夢?

夜裡春夢糾纏,日裡虛弱漸深,食不下嚥。最終我只能喝水,蜷伏在窗下,曬著太陽打瞌睡。外表完好,內在卻漸漸消耗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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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語 之一 寄生(一)

據說我出生的時候,剛好是改朝換代後的第一個月圓。

年已半百的父母好不容易得了我這個孩子,即使是女兒,也欣喜若狂。我那身為私塾先生的父親,看著美麗的月,將我取名為「玉蟾」。

玉蟾,就是月的意思。是個非常典雅又含蓄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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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語 楔子 子不語

我一定是刺繡刺到眼睏,所以睡著了。

無聲的囂鬧伴隨著森冷的風,不斷的搖動不太牢固的落地玻璃門。我所住的地方,常有雲霧,但這是因為樓層太高,而這個方位又聚陰之故。

這大樓也蓋了一二十年了,頂樓加蓋的空中花園美侖美奐。但之前發生過慘劇,再也沒有人敢住。

至於有多慘,實在我不知道。因為滿身是血的女主人蹲在牆角,從來沒有轉過頭,抱著她斷裂並成枯骨的手,沒開過口。

既然她文靜不礙人,當然我也就無所謂。遷居到此四五年了,一直都很平靜,也沒什麼人會上樓,我在這個囂鬧又吵雜的繁華都市,安靜的隱居。

但今晚,卻有種莫名的騷動讓我很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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