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咒師 第八章(三)
跪在地上良久,明峰羞愧得連臉都抬不起來了。啊啊啊,他真是個丟臉的道士…長長的沈默之後,少霖溫和的走過來,將手搭在兒子的肩膀上。
完了,老爸一定很失望,失望得不得了…
「幹得好啊,兒子。」少霖閃著欣慰的淚光。
「真是令人吃驚的力量啊,連神官將都可以真的請下來。」大伯笑著說。
這個不是重點啦…明峰扳著老爸的手臂,很認真的問,「…老爸,你聽到我剛剛請神的咒嗎?」
跪在地上良久,明峰羞愧得連臉都抬不起來了。啊啊啊,他真是個丟臉的道士…長長的沈默之後,少霖溫和的走過來,將手搭在兒子的肩膀上。
完了,老爸一定很失望,失望得不得了…
「幹得好啊,兒子。」少霖閃著欣慰的淚光。
「真是令人吃驚的力量啊,連神官將都可以真的請下來。」大伯笑著說。
這個不是重點啦…明峰扳著老爸的手臂,很認真的問,「…老爸,你聽到我剛剛請神的咒嗎?」
說是說知道,但也不可能放著不管…夜半潛入學校的明峰無奈的想。畢竟他還滿喜歡這個學校,和這個學校的同學們。就當作是沒有付學費的旁聽生,付點束脩給這個學校吧…
他背出了全部家當,掏出指南針,臉孔一陣慘青。很糟糕…非常糟糕的方位。這學校是路沖不說,還筆直的沖了公墓。這也就罷了,方位還是在正鬼門…加上是個山坡上的小盆地,所有的邪氣進入就出不來了。
但也很奇怪。明明是這樣糟糕的方位,這樣糟糕的地理位置,為什麼邪氣這樣稀薄…?
照這種方位和位置早該鬧鬼鬧到民不聊生了。怎麼會是吸血鬼來學校傳教才有這麼一點邪氣呢?
麒麟受傷的時候是夏天,快要放暑假的時候。等她痊癒得差不多的時候,學校也開學了一個多禮拜。
說起來,麒麟這種瀕死的重傷只花了三個月就痊癒,實在很難將她當作正常人類看待…
正在煎荷包蛋的明峰,默默的看著拿湯匙拼命敲盤子大吵大鬧的麒麟,非常無奈的想。
「不要再吃了!」他終於忍耐不住,「就算餓死鬼投胎也不是這種樣子!妳知不知道一個月前,妳的傷口就該好了?到底是為什麼拖到今天啊…」
那個女吸血鬼的鞭焠鍊了許多邪氣在內,對修行者來說,不啻是劇毒。雖然明峰緊急處理過,但是他原本就不精於祓禊,麒麟的學生又都長於攻擊不善於治療(…跟他們的老師還真是相似),傷口痊癒的非常慢。
還是明峰打了電話請音無來清靜傷口,這才把邪氣拔除。
「鸚鵡,你來啦?」奄奄一息的麒麟還有心情開玩笑。
「是音無!」明峰已經數不清多少次想弒師了。
「沒關係,」音無好脾氣的笑,握著麒麟的手,「…是我不好,我早知道有災,應該留下來的…」
玻璃窗的騷動更厲害了。
隨著麒麟快速的衰弱,窗外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魎更肆無忌憚。窗戶的結界最為脆弱,隨著妖魔數量的增加,已經越來越撐不住了…
啪的一聲,明峰貼上沾滿血跡的火符。他終於冷靜了點,想起符論老師教導過的卻鬼符。雖然用處不大,但還是可以勉強撐一下。
窗外的魑魅魍魎卻更為騷動,明峰的血肉對他們來說,不啻是上等佳肴,裡頭有這樣絕佳的陽男陰女,更惹得他們如癡如狂。
麒麟倒下那一天,非常漫長。
身上有傷的明峰和蕙娘辛苦的將垂危的麒麟抬進屋子裡,蕙娘被禁制重創,她勉強打起精神,「明峰…快去將所有的窗戶關起來。這房子是有結界的…所有的窗戶和門都要關,千萬不要漏掉了…」
「她需要送醫院!」明峰想招車。
「這種傷怎麼送醫院?」蕙娘焦急的推他,「你沒看她的傷這樣的『髒』?醫院只會幫她縫起來,消毒水可以去邪氣嗎?快去,快去!不然聞風而來的妖魔會拆了這裡…」
等麒麟清醒到會虛弱的吵著要喝酒,雖然滿想扁她的,明峰還是感動到差點哭出來。
「妳也不看看自己連衣服都不能穿,包得跟木乃伊一樣!!」明峰用最大的聲量吼她,「喝酒?我拿點滴灌死妳算了!!」
「…好可怕喔。」麒麟顫顫的把被單拉高一點,「嗚嗚…蕙娘,明峰欺負我…他吼得我傷口要裂開來了…」
「不痛不痛,秀秀喔…」蕙娘趕緊抱著她,「明峰,不要跟病人大小聲。」
「好痛喔…」麒麟啜泣。
幢幢鬼影轟然如天雷之怒,隆隆的回答:「我們是熱心黨。我們是熱心黨斯卡力奧得猶大!」
路克瞪著眼睛,他不敢相信…禁咒師居然在身體裡面藏了這樣的式神。「…撤退,快撤退!」
自從那群式神開始說話,薇薇安發現自己的手腳可以動彈了。發現自己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不禁又羞又怒,「妳居然用幻術欺騙我!我饒不了妳!」
她揮鞭,鞭尾卻被麒麟輕輕鬆鬆的抓住。「那麼,」她的力氣驚人的大,「伊斯卡利奧得,我問你們,你們右手拿的是什麼?」
悠悠醒轉的明峰已經聽了大半,他努力發出聲音,卻沙啞得可怕,「…逃啊…笨女人!先逃再說!妳、妳…咳咳咳…就算妳死在這兒,我們就真能活命?妳快跑啊!跑了我們才有一點點生機吧…」
「你太吵了…」薇薇安轉著碧綠的眼睛,猛然揮出一鞭勒住明峰的脖子,差點將他勒死,「卑賤的人類!」
「喂,欺負小孩子幹嘛?」麒麟瞇細了眼,「這裡到底誰作主?」
路克隔開了薇薇安,解下纏在明峰頸上的鞭尾,他的脖子已經鮮血淋漓了。「別逼我,薇薇安。」
薇薇安滿腔怒氣沒得發洩,她長鞭一指,「脫掉。」
原以為雅棠已經被他氣跑了,沒想到第二天,她又笑嘻嘻的黏過來。明峰雖然不太喜歡她,但是出手不打笑臉人,他也真的很難找到藉口不讓她跟。
漸漸的,大家都認為他們是一對。雖然明峰心裡大聲抗議,但是又不能夠大鑼大鼓的廣播申冤,只好忍受下來。
再說,她身上沒有妖氣,只是個單純的人類。也就慢慢習慣她的存在了。
這天,明峰在學校餐廳吃飯,雅棠又笑笑的端了杯飲料坐過來,旁邊的同學很自然的讓座,真是讓人氣結。
晚餐就在這種吵吵鬧鬧的氣氛裡渡過了,飯後還被大吵大鬧的麒麟猛凹,硬逼著他作了道焦糖布丁,這個邊吃胃藥差點撐死的女人,還吃掉了他和蕙娘的份…
雖然是這樣吵鬧,他卻覺得,這才是他熟悉、可以安心留下來的地方。
去上學雖然好,但是他和同學不管是怎樣的聊天說笑,像是隔著無形的玻璃。他明白,他的同學們也明白,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這種孤絕感一直驅之不去。從他很小的時候,開始意識到會被魔物侵襲開始,更讓人絕望的,是這種無影無形的孤絕感。他,和別人都是不一樣的。
其實來上學還是很意思的。對民俗學很有興趣的教授常常在課後和他談天說地,自從跳過那場武戲,班上的女生對他十二萬分的友善(不知道為什麼,男生對他卻非常的不友善),他這旁聽生的生涯倒是滿愉快的。
讓他比較困擾的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老纏著他,讓他有點不舒服。
這個叫做林雅棠的女孩,是中文系的系花。自然,她非常美,美得有些出塵…她似乎對民俗學也很有興趣,常常找他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高興不起來。
為什麼呢?他深深的思考了。其實雅棠不但擁有美貌,學識也相當豐富,和她交談是很有意思的。所謂的內外皆美大約是這個樣子吧…?
「麒麟…」走出房門,明峰臉上掛下幾條黑線。那個備受尊崇的「禁咒師」,很不雅觀的躺在客廳的地板上,兩隻腿跨在沙發,抱著酒瓶,正在呼呼大睡。
…大清早的,需要這樣躺在客廳?幸好沒有客人…有客人成什麼樣子?!
拿了小毛毯要給麒麟蓋的蕙娘走了出來,看到明峰專心一意的畫著符,貼在麒麟的額頭上。
「…你在做什麼?」蕙娘有很不好的預感。
「我想讓她回房間去睡。」明峰皺眉努力思考,「我有點忘記趕屍的咒語要怎麼念…」
明峰有些看呆,輕咳了一聲,「…來,差不多了,到餐廳坐著等吧。」
「沒關係,務必要讓我幫忙。」他忙著幫忙端菜捧碗,蕙娘看他們端出飯菜,也跟著去幫忙。
唯一高坐不動的,只有癱在沙發上抱著酒瓶的麒麟。她喃喃著,「…我想喝薄酒萊。」
「這種季節哪來的薄酒萊?」明峰吼她,「玫瑰紅加減喝吧!」
「我討厭這種果汁。」麒麟厭惡的把酒挪遠一點。
「…誰讓妳把我昨天買的酒都喝光了?!討厭就別喝!要喝就別吵了!」明峰覺得自己心臟都要沒力了。
「咦?」和麒麟扭成一團的明峰抬頭,驚喜莫名,「音無!你不是音無?怎麼來了也不說呢?」
他鬆開麒麟,拉起音無的手,「啊呀,熱壞你了!你最怕熱了…來來,我倒真正的中國茶給你喝…」
原本的猙獰和青筋都褪去了,又是他熟悉的明峰君了。「…嗯,我來看你了。」他忍不住含淚,又怕人家笑,搶著問候,「禁咒師大人,冒然來訪,我是倉橋音無。」
「我日文很差。」麒麟忙著偷挪象棋,「你的名字中文怎麼念?」
「音無。」他很規矩的回答。
「我將軍囉。」她跟明峰獰笑,轉過頭和顏悅色,「鸚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