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為先 第九章

考到丙種廚師執照,王海鬆了一口大氣,恐怖的廚師修業總算告了一段落。但是考到的第一件事卻是…

催促陶陶整理行李,準備外出旅行。

「旅行?」陶陶張大眼,「現在?」不是要先籌備開店的事情嗎?


「對,」王海幫陶陶把蒙滿灰塵的旅行箱找出來,細心的擦拭,「陶陶,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卻還沒有一起出去玩。」他深情款款的望著這位除了工作,幾乎一無所有的美麗女郎,「不趁現在出去玩玩,恐怕等開了店,妳又只顧拿著菜刀了。」

陶陶有些感動,不過,不可能只有這麼簡單。整理了行李,發現王海沒帶手機。「…你不帶手機?那別人怎麼連絡你…」她突然恍然大悟,「你刻意讓人都連絡不上你?」

「對,任何人都別想連絡上我。」他壞笑,「包括我父親。因為…我們的旅行並沒有真正的目標。」

陶陶笑了起來,她懂了。這是一場大型的捉迷藏,當鬼的,就是處心積慮想把王海逼回廖家的廖老先生。王海刻意失聯,急他一急,讓廖老先生越發沈不住氣。

當車子緩緩駛離台中,她在高速公路上,眷戀的望了好幾眼。但是對於未知的旅程…也充滿了興奮。

他們驅車到墾丁,找了家靠海邊的民宿住下。這大約是陶陶一生中最悠閒的時光了。

放下了菜刀,她的魅力從有些中性的俊逸轉成絕對的魅惑。保守的運動型泳裝根本就起不了任何阻擋的作用。當她和王海並肩漫步海灘的時候,眾人的目光幾乎像是瞬間膠般黏在她身上不放,王海活像隱形人,雖然說,王海的外表未必遜於陶陶,但是卻缺乏那種微帶凜然的、不自覺的魅惑。

王海不禁慶幸,幸好她不自覺,也不刻意張揚這種魅力,所以選了最保守的泳裝穿。若是她穿比基尼…恐怕他要帶根打狗棒出門,不然怎麼趕那堆蒼蠅似的爛桃花?

是不是皮膚太白皙,所以看起來太惹眼?王海仔細端詳陶陶,得出這樣的結論。發現陶陶不會游泳,他開始熱心的教她,或許等曬黑一點,爛桃花就會少一些了…

陶陶倒是對游泳興趣很濃厚。她學得快,膽子又大,運動神經一流,很快就像條美人魚,愉快的在藍漾漾的海水裡優游自在,甚至嘗試學潛水和衝浪,玩得一把罩。原本白皙宛如羊脂的皮膚,也漸漸的像是踱了層陽光,一片生機蓬勃的小麥色。

很不巧的是,這種像是烘焙得剛剛好的顏色,讓陶陶看起來更可口,更令人垂涎三尺。於是就發生了這樣的慘劇…

當王海和她挽著手在沙灘散步時,高大健美的男士,一口整齊漂亮的白牙泛出燦笑,殷勤的靠近陶陶,「小姐,一個人嗎?」

陶陶先是愣了一下,默默的把王海拉出去擋著。

沒想到那位健美的男士把王海看成透明人,依舊殷勤的望著陶陶,「小姐,要來玩沙灘排球嗎?很好玩的。」

她有些無奈,拖著王海就要離開,沒想到王海像是長了根,拖不動。王海笑嘻嘻的,「邀請我們嗎?好呀。」

陶陶美麗的眼睛透露出困惑,那個男子馬虎的望了王海一眼,「哦?妳哥哥也要來?好呀。」

「…他是我男朋友。」陶陶不太開心的回答。

那個健美的男士像有選擇性耳聾一樣,完全當作沒聽到,開始滔滔不絕的介紹自己的生平、家世、學歷,還再三強調他是南加大畢業的,並且試圖將王海擠開。

陶陶沒好氣的回答,「我沒念過大學,」只是國三就開始在醫學院旁聽,「而且,我是玩刀的。」就氣氣的快步跟著王海走向沙灘排球場。

玩刀的?這位充滿魅力的美女顯得更神秘、更危險了。健美男眼中出現了非常的意亂情迷。

健美男有心在陶陶面前逞逞威風,斜眼看了看高瘦的王海。看起來一副文弱書生樣的小白臉,怎麼比得上他鍛鍊有素的二頭肌、三頭肌,和美麗的八塊腹肌?只要神秘美女看了他矯健的身手和閃亮的肌肉,一定會放下羞怯,拋棄那個小白臉,直奔自己懷抱…

他想到口水幾乎流下來,在陶陶眼中看起來…

真是個空長肌肉的白癡。

「為什麼要來?」陶陶不爽的問,她從來都不想跟爛桃花群有關係。

「因為我討厭他白癡似的笑容。」王海笑笑的,只是帶著幾乎察覺不出來的殺氣,「讓我殺殺他的威風。」

陶陶摸了摸鼻子,「…別玩得太過火。」

隔著球網,一字排開都是肌肉男,看到陶陶,眼中都泛出野獸般的光芒,個個口水都開始往外滴,一面和健美男碰著手肘,一面臉色不善的望著王海。

隔網殺來一個強而有力的殺球,一看就知道是衝著王海來的,王海輕輕鬆鬆的接下這個被打成躲避球的兇器,猛烈回殺,對面就有一個肌肉男慘叫一聲,正中門面,倒地不起。

結果戰局不到三分鐘就結束了…對面倒了五條大漢,健美男看情況不對,轉身逃跑,被王海鍥而不捨的一記砲彈殺球打中後腦,面朝下的和地球接吻,順便啃了滿嘴沙。

拍拍手上的沙子,王海微笑的攬了攬陶陶的肩膀,「這是我女朋友,明白嗎?」喃喃的抱怨,「別人說話要好好聽。什麼哥哥?亂來…」然後瀟灑的帶著陶陶離開。

轉過身去時,陶陶忍不住噗笑,在他肩窩打了一拳,「就叫你別玩得太過火。」這些外強中乾的傢伙,哪裡抵得上王海動動手指頭?

「一點都沒過火啊。」王海很享受這一拳,「我有拿捏分寸,他們沒受什麼傷啦…」那個健美男頂多有點腦震盪而已,沒大礙,沒大礙啦。

陶陶無奈的搖搖頭,笑了起來。她身在戀愛的甜蜜和悠閒的渡假氣息中,顯得分外嬌美,這一笑,讓路人都有些腿軟,眼神都痴了。她無心的笑引起了好幾起情侶爭吵、沙灘車相撞,還有人從滑板上跌下來。

王海頭疼的回望,「…陶陶,妳的桃花真是…旺盛啊。」

陶陶跟著轉頭,呃…

「喜歡漂亮的事物,是人的本性。」她聳聳肩,「所以我盡量不笑,也盡量穿得中性點…只是泳裝很難中性呀,我又不能穿著襯衫下水。」

「千萬不要好嗎…?」萬一她真的穿著襯衫下水…等她上岸的時候呢?若隱若現才是最危險的…那他豈不是要拿烏茲衝鋒槍趕開瘋狗們?

「唉,」他嘆了口氣,「女朋友太有魅力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他抱怨著,「好歹我也平頭整臉,之前也頗多女人垂青啊。怎麼一站在妳身邊,我就成了隱形人?」

陶陶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把他看得很不自在。「…有了這麼魅惑的女朋友,我怎麼還看得到其他女人?妳別亂想…」

「你可以單獨行動喔。」陶陶將他的手拿下來,「要去把妹也可以啦。保證你會是目光的焦點…」

「欸欸欸?妳想去哪?」王海急急的跟在她後面。

「我去探望那些肌肉男,好像把他們打傷了不是嗎?總是要去慰問一下…順便一起喝杯啤酒吧。」陶陶笑笑的往前走,卻被王海一把拖回來。

「不准!」他兇起來。

「…笨蛋。」陶陶忍不住大笑起來,「桃花甩都甩不掉,還想主動去找?你喔…」

王海望著她的歡顏,忍不住吻了她。在金光閃爍的墾丁海邊,向晚的夕陽將他們的熱吻凝成一個美麗的剪影。

「…很多人在看。」陶陶有些喘的說。

「讓他們看。」王海巴不得可以宣告天下,來個擴音器或攝影機更好,或者SNG全國轉播,那就更美好了。

陶陶卻將他推開點,「這裡是公共場所啦。」牽起他的手,繼續他們漫無目的卻親密相依的假日。「你若要跟每朵黏上來的爛桃花生氣,那你得先把食為先的客人打跑一半。」陶陶取笑著他。

「…其實,就像妳說的。每個人都喜愛欣賞美麗的人事物。」掌心傳來的親密溫度,讓他覺得很踏實,「妳身上匯集了許多特質,並不是美貌而已。每個望著妳的人,都會看到他想看到的那個部份吧?我也曾是這樣仰望的人之一,所以我明白…其實並不真的討厭這些仰慕者。」

他安靜了一會兒,「除非他們越線了。」他想到那幾個肌肉男邪佞的眼神,還有幾分動氣。

「我沒你說的那麼好。」陶陶有些不自在,「或許我散發著聞不到的荷爾蒙?誰知道…但是這些人…只要不造成我的困擾,我都可以忍受。坦白說,比我美的人很多很多,我只是個普通的廚師。我實在…沒有資格得到這些愛慕。」

她眼中泛著稀有的柔情,「對於每個懷著善意親近愛慕的人,我都是感激的。陌生人的善意…很讓人溫暖。尤其是我這麼不會和人相處、這麼笨拙,除了廚藝一無所知的人…我深深感激每個溫柔的陌生人。」

王海終於知道,為什麼他會越來越愛陶陶了。

在冷漠的外表下,有顆溫柔而善良的心…他何其有幸,何其有幸。

「其實,有個斬斷桃花的好辦法。愛慕妳的人…將不再給妳任何困擾。」王海一本正經的說。

陶陶睜大了眼睛,眼裡寫了大大的問號。

他拉過陶陶的手,將食指勾在她的無名指上,權充戒指,「嫁給我吧,陶陶。」

她把臉板起來,面無表情的霞紅了小麥色誘人的臉頰。「…這是戒指?哪有求婚的時候順便帶戒指的?」

王海偏了偏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斬斷桃花?這似乎是個好主意。」陶陶輕咳一聲,「我們試試看吧。」

王海咧大了嘴,歡欣的和她額碰額。地上的影子,親密的融為一體,再也不分離。

牽著手走回民宿,王海突然手一緊,拉住陶陶。「嘿…終於還是找來了…」

只見民宿主人正在和一個旅客模樣的少年說話,陶陶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什麼端倪。

「那是廖家的人。」王海聳聳肩,「我堂弟,他叫言武。」真受不了…老頭連小堂弟都拖下水…不過,論追蹤,還沒有人比得上這個還在冒青春痘的小鬼。

「從後門…」他拉著陶陶悄悄的潛行到後門進去,把在廚房裡煮菜的太太嚇了一跳。

「不瞞您說…」王海語氣誠懇而靦腆,「我和陶陶是私奔的…現在家裡人找來了。」他無辜的笑了笑,「這些天的食宿能不能先跟您結清?噓…我們等等從後門溜走,我怕陶陶被抓回去…」

陶陶瞪大眼睛,看著他說謊不打草稿,還面不改色的博得民宿太太的同情,他們悄悄的扛著行李,從後門溜出去,上了停在後巷的車。王海還惡作劇的故意在言武面前倒車,才揚長而去。

言武張大嘴,氣急敗壞的,「堂哥!伯伯有話要我…你別跑,別跑!」他跨上機車追了上來。

「啥?你說啥?大點聲,我聽不清啊~」王海惡意的按了很長的喇叭,狂笑著飛車往高速公路的方向狂奔,原本言武還騎著機車猛追,追逐了幾個小時,等他們上了高速公路,他氣得停車摔安全帽,搥胸頓足。

「…一定要這樣?」陶陶有些頭疼,她是跟了一個怎樣的人啊…

「哈~我想到老頭聽到言武的回報,不知道會不會七竅冒煙?一定很好看…哈哈哈~」王海開心的絕塵而去。

「我們要去哪?」陶陶有些啼笑皆非。

「坦白說,我也不知道。」王海笑咪咪的,「這是沒有目的的旅行。旅行本來就是一種冒險麼…對了,妳想要怎樣的婚禮?」他在心裡盤算,不管怎樣匪夷所思,他都有辦法弄出來。

「公證結婚。」陶陶想也沒想,她最厭惡麻煩,也不喜歡婚紗,還是公證最簡便。

「就這樣?」王海奇怪的看她一眼。

「不然呢?結婚是我們的事情,又跟別人沒關係。」陶陶也奇怪的看他一眼。

「…等我們到了下個城市,我們就去挑戒指。」王海沈默了一會兒,不無遺憾的回答。

他們上下了幾次交流道,在高雄那兒停駐。原本王海想要買個蒂芬妮的鑽戒,但是陶陶卻選了個樸素的白金戒指。

「…不用替我省錢。」為什麼陶陶要跟其他女人不一樣。就算鑽石恆久遠,一顆就破產…不過會破產的是別人,不是他王海。這些年為廖家拼死拼活,他早就累積了一筆可觀的財產了。

「不是的。」陶陶很滿意的看著樸素的白金戒指,「我要鑽戒做什麼?做菜不方便啊。而且…我若戴上了婚戒,就沒有脫下來的打算了。白金很好,戴著做菜也沒關係,我喜歡。」

憐愛的撫著她手上小小的刀痕,樸素的白金戒指在她纖長優雅的手指上,顯得那麼適合、純淨。「開始想念妳的刀了?」

這一路上…她一直忍耐著不去搶民宿太太的刀。雖然渡假很好,她也很享受和王海時時刻刻相處的悠閒氣氛…但是,她總有點不踏實。

只有握著刀時,她才能體會自己生存的重大價值。她是個廚師,不只是世家的血緣,魂魄裡已經銘記了所有的美味。

「我很想念。」她輕輕低喃。

王海笑笑,有些喟嘆的。他或許得到了這位絕麗的的美人兒,但…還是排在她的菜刀後面。

那也沒有關係。他愛的,是整個的她,包括她視之如命的柳刃菜刀。

「是該回家了。」王海輕輕說著。

***

廖懷祖正在書房裡生悶氣。

他已經五十多歲了,但是勤於鍛鍊保養,看起來還像三十幾歲,只是鬢角飄霜,深富男性吸引力和霸氣,依舊有不少女人傾倒。坦白說,他也從來不缺女人,婚前婚後都一樣。

但是他在子女上卻很艱難,正妻只幫他生了一子,就和他分房了,外面的女人雖多,卻也只有一子一女。當中的私生子,還是他婚前意外有的。

這些年…廖家諸多不順。他無聲的嘆口氣。

先是長子阿海在出祕密任務的時候,意外半殘廢。雖然說復健後行走可以跟常人無異,但是想再出任務是不可能的。而且,阿海經過這次意外,幾乎摧毀了所有的健康和意志,他連復健都不肯嘗試…

廖家不能有個殘廢當繼承人,要不然,他怎樣跟虎視眈眈的宗親們交代?

只好將所有希望放在正妻生的二兒子廖潮身上。廖潮說真的,除了自大些,剛愎些,實在也是個不錯的孩子。但是就是自大剛愎害了他,在一次簡單的任務中,居然連命都丟了。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他忿恨的一拍桌子。

痛定思痛,殘廢總比死人好。如果他沒有繼承人,他就得把偌大的家業傳給窩窩囊囊的弟弟,讓他的孩子言武繼承。

一想到他們…又觸及了廖懷祖的多年的隱痛。他實在想不透,他到底是哪點比不上窩囊的弟弟…堂堂一個廖家人,居然跑去當個體育老師!而淑芬…總是讓他疼痛不已的那條倩影…居然不選意氣風發的懷祖,選了那個窩囊沒用的體育老師!

他是絕對不讓弟弟稱心如意的。

焦躁的走來走去,廖懷祖點燃了香煙,冉冉的煙霧稍稍鎮定了他的焦躁。

阿海從來不是個聽話的孩子,他早就知道了。從第一天,廖夫人力排眾議,將他帶回來,那孩子眼中強烈的恨意,讓廖懷祖第一眼就覺得討厭。

但…阿海的的確確是他的孩子。優秀、冷靜,處事周延完美,從來沒讓他操過心。那次任務的失敗也不能歸咎於阿海,只能說他們讓政府耍了一記花槍…不過,他得罪不起這樣的超級大客戶。

除了彆扭脾氣,阿海真的是沒啥好挑的…偏偏就是這彆扭氣人!

都要讓他回來繼承了,他是有什麼不滿意的?派若晨去說服他,居然說要繼續當平價日本料理店的老闆!使激將讓莊韜去堵他,不向他求救,自己把事情擺平了!

連關了他的店,他都能夠沈住氣,默默的跑去考丙種廚師執照,等廖懷祖全無辦法,想派人找他回來…

居然跑了個無影無蹤,傾盡全力宛如大海撈針,害他還得拉下臉皮,拜託弟弟的兒子言武去找他回來…

等言武無奈的回來報告,他更是氣得恨不得捏死這個不像樣的兒子!

他保證,他發誓,若是阿海在他面前,他一定要活活掐死這孩子,就當作從來沒有生過他…

書房的門響起一陣輕輕的敲門聲,他正沒地方出氣,對著門大吼,「什麼事?!」

輕柔的聲音傳進來,「廖先生,阿海回來了。」那是廖夫人的聲音。

他一怔,一個箭步衝上前,一把拉開房門…

發誓要掐死的兒子,攬著一個絕艷的女孩,懶洋洋的向他揮手,「老頭,我回來了。」

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既想掐死他,又想擁抱他啊…

沈默了半晌,他發現自己說出來的,居然是這句話,「你回來幹什麼?!」

王海居然輕輕的笑了起來,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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