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別數月,慕青驚喜交集,開小差將淡菊接了回去,所謂小別勝新婚,何況這麼多個月,連沐浴都不讓她有須臾分離,跟前跟後,擦背沐髮,非常殷勤。
「做了什麼虧心事,從實招來。」淡菊衝著他笑。
「我沒審妳,妳倒審起我來。」慕青噘起嘴,「兩個多月沒三封信,讓誰拐著走了?」
「病人心靈脆弱。」她想了想,「沒事兒,只不過你說得對,男人還真的都是…」她說不出口,只嘆氣,「想想挺怕人的。」
「女人也沒好哪去。」他撇了嘴,「世間幾個乾淨人?」
「潔癖。」
「彼此彼此。」
最終還是摟成一團,管他青天白日,極盡溫存思念。他們成親已久,不似初時激烈,彼此相熟。少了激情,卻多了溫柔無限。
慕青撐起手肘,柔情的看她,「清減了些。」
「有些累麼。」她半闔著眼,「你也瘦了。」
「妳不知道相思無藥醫麼?惹得衣帶漸寬…」他的手不太規矩的在她腰上游移。
「夠了!」淡菊笑嚷,按住他的手,「越發嘴貧了。」
慕青笑著,從枕下掏出一枝龍釵,讓淡菊睜大眼睛,「…你怎麼買了?好幾萬錢哪!」
崖州唯一的銀樓,就擺著這枝做工極精細的龍釵。是銀釵,本身應該沒多少錢,但做工繁複,那只龍栩栩如生。老闆要價高,但買得起的覺得是銀釵,太素淨,喜愛的又買不起。這麼多年,一直當成鎮店之寶擺著。
淡菊有時準備年禮往來,會去銀樓買些銀錁子,每次去就會仔細欣賞一下那只龍釵。但他們雖然不算窮,也不富餘,一直都只是看看而已。
但她不曉得慕青會發現。
慕青嘆了口氣,「妳跟了我,不是官太太,竟是受罪。瞧瞧妳吃得什麼,用得什麼,穿著什麼…光想到我就難過。妳又不言不語,連喜歡什麼都不講。我竟成了什麼了,還敢自稱是妳男人嗎?將就用著吧…待我將來登閣拜相,給妳討誥命,讓妳穿金戴銀,享用不盡…」
淡菊瞪著他,他的官餉少得可憐,家用還是她偷偷貼補,能有多少,她不知道?就怕他收了什麼不該收的…她馬上沈下臉,「我為事,但求心安,既不要誥命,也不用奢華。慕青,你向來廉潔自守,不應該為此…」
「沒有嘛,」他舉手叫屈,「不是!我是拿了我自己的東西去換的!」
淡菊一臉狐疑,再三逼問,慕青覺得好笑。她向來溫柔順從,觸犯了底線,居然這樣嚴厲堅持。
吃逼不過,慕青推枕抱她,不顧她的掙扎,「好嘛,我說,我說。我拿一小匣珍珠去換的,每個都有龍眼大…」
淡菊僵住了。
那一小匣的珍珠…還是她遞給慕青的。
那是…慕青最痛苦的回憶之一。她必須開刀才能拿出在他體內的異物──那些龍眼大的珍珠。應該是先割開皮膚,將珍珠塞到裡頭,然後癒合。到現在她還是不懂為什麼這麼做。
她不知道怎麼處置這些價值連城但沾滿血腥和痛苦的珍珠,只能洗淨裝進小匣,遞給慕青。
她以為,慕青早就毀去或賣掉了,沒想到留到現在,換了一枝她看了幾年的昂貴龍釵。
看她面色鐵青,全身顫抖,慕青輕搖著她,低聲哄著,「所以不想告訴妳呀。娘子,淡菊…別把我想得那麼孱弱。我是妳的夫君,一輩子要幫妳擋風遮雨…效小兒態是因為很愛妳,並不是我沒有擔當…」
「但你那麼痛…」淡菊嗚咽出聲。
「早不痛了呀。」慕青撫著她的背,「妳治好我了,妳忘了?妳連自己都捨得當藥了,我還不好怎麼可以…」
抓著他的衣服,淡菊痛哭起來。
一方面,她很高興,高興到今天,慕青終於完全痊癒,能夠面對那段殘傷。但另一方面,她又有點傷心。慕青不再需要她了,她這醫者是否該功成身退?
「說什麼傻話?」慕青嚴肅起來,「娘子,其實我得了絕症,藥石罔顧。」
淡菊猛然抬頭,緊張的搭著他的手,卻發現心慌到摸不準脈。她為什麼那麼貪婪,還會有那一點傷心!?
「什麼病?什麼病?」淡菊又哭起來,「我現在心很亂,沒辦法把脈…」
慕青貼著她的耳朵,小小聲、一個字一個字說,「娘子,我一天比一天老了…老病是沒藥救的。」他一臉哀痛欲絕的看著淡菊,「老了就不好看了。娘子看到我就不會露出驚艷的表情了。妳看病情有多嚴重…」
淡菊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想擰他都沒力氣。這個可惡的人居然還笑個不停,涎著臉蹭著她的鬢,「淡菊…妳這麼緊張我…妳愛慘我了。想想我得了絕症多可憐…妳還是乖乖幫我醫吧…哪有給妳跑的機會…」
她使盡力氣捶了幾下,把臉埋在慕青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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