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後來在醫院清醒過來,滾著微燒還在咳嗽的芳菲在照料他。
「你的肋骨斷了兩根。」她壓下一聲輕咳,「…你該等我醒來再說,而不是跟著唐時去胡攪。她控制不了自己。」
「等妳醒來,我只能幫忙收屍了。」他微弱的抗議,「我討厭看見屍體。」
芳菲皺起眉,卻沒多說什麼。她對生死原本就很淡漠,萬事萬物各有天命,生死哀樂,都陷在名為「命運」的輪迴大網,又有誰逃得脫?
若真的該死,一杯水也是毒藥。若命不該終,雖九死亦有一生。但是這些無法說服沈音。他非常鮮明的,擁有人類的軟弱和不忍。
或許她有些羨慕他火熱的善良。
「我承諾過,會設法保住你。」芳菲淡淡的,「別讓我違背了承諾。」
沈音點頭不語。如果他對唐時的感覺是恐怖,對芳菲…大約是敬畏。雖然知道她個性溫和寡言,但是有種高貴的氣質讓他連大氣都不敢出。
「說說看,這次的案子?」芳菲疲倦的坐下來。這個肉體快不行了…原本死嬰就是因為身體有缺陷才會出生便死亡。她和唐時的附身,勉強延續了這個肉體的生命,但也不會太久。
生命的光芒漸漸熄滅,對她來說,陷入睡眠的時候會越來越多。但是屬於闇與死亡的唐時是不受任何影響的。
說不定,有限的肉體反而侷限了唐時狂暴的生命力。
但是她不想多提。轉生對她來說稀鬆平常,但是她對沈音還有責任。再撐個幾年吧?再撐個幾年,她得實現她的承諾。
她仔細聆聽沈音的敘述。
***
等珮兒和邵恩清醒以後,一問出語煙的地址,芳菲和沈音就出發了。
時值黃昏,滿天悽艷的血紅晚霞。他們還沒走近就知道是哪扇門,森冷的寒氣不斷的從門縫冒出來。
忍著痛,沈音三兩下打開了大門…蜘蛛女赫然撲了出來!
芳菲咳了一聲,在她額頭彈了一下,那隻雪白的蜘蛛女被打得翻飛了出去,附在牆上發出尖銳的叫聲。
「…她、她不是被唐時殺了嗎?」沈音傻眼了。
「這才是最殘忍的地方。」芳菲意興闌珊的看了看她,「她被製造出來殺生,卻也沒有死亡的權力。你瞧她是什麼?」她反問沈音。
「蜘蛛蠱…?」沈音試探的問。這些年當幽冥掮客,他也不是毫無見識的。只是他想不通,蜘蛛蠱為什麼會和女人的身體錯亂組合。
「因為養蠱的器皿啊…」芳菲輕嘆,「別叫了,我頭疼。」她吹出一口香氣,蜘蛛女嗅到那股香氣,突然肢體抽搐,在地板上縮成一團。
越過那隻「守衛」,芳菲滿臉憂鬱的走進不祥的洗手間。突兀的櫃子在漸漸暗下來的天色中,像是隻盤據的野獸。
撼動了一下,沈音發現這個櫃子似乎上了鎖,「打不開呢。」
芳菲不語,掏出一把薄薄的銀質小刀,順著門縫劃了下去,櫃子發出劇烈的顫抖和嚎啕,把沈音嚇得貼在牆上。
門開了。櫃子裡塞滿了有手指粗的蜘蛛絲,但還是看得出包裹著一個人形。蜷縮著宛如胎兒,甚至還有非常細微的呼吸起伏。
「…她還活著!」沈音嚇得跳起來,衝上前,「她還活著!」
芳菲想阻止他,但是他已經粗魯的撕開蜘蛛絲構成的繭衣…
那是一張皺縮宛如木乃伊的臉孔。嘴巴大張著,湧出一隻隻的蜘蛛。像是整個人的體液都被抽乾,只剩下淺淺的呼吸告訴所有人她還活著。
「…放了她吧。」芳菲無奈溫柔的聲音,卻不是對著沈音。「妳想說什麼,對我說會比對她說好。」
像是呼出一口深深的冤氣,所有的蜘蛛絲都消失無蹤,不斷湧出的小蜘蛛也不見蹤影。沈音膽戰心驚的將那個木乃伊似的女孩拖出來,發現她輕得像是一件衣服。
不過,她還活著。
「還有一個。」芳菲撫了撫櫃子,「底下還有一個等待救援。不過…你還是先叫警察吧。」
後來警察拆掉了櫃子,發現下面還有個浴缸。但是那個浴缸灌滿了柏油,硬得跟石頭一樣。最後在芳飛的堅持之下,他們耐著性子慢慢敲敲打打,發現了一具栩栩如生的女屍。
像是一朵枯萎的花朵,躺在密閉的柏油棺木中。頭髮都脫落了,但是屍身還很完整,像是剛死不久。她的右眼被剜,空空的眼窩,一隻雪白的蜘蛛,緩緩的爬出來。
芳菲伸手拿起那隻蜘蛛,別開臉的警察沒注意到她取走了什麼。
這個案件卻沒在媒體裡出現太大的篇幅。一來是又更大的政治八卦引起了媒體的注意,二來警察對所有不可思議的案件都暗暗的處理掉了。
最有嫌疑的屋主,早在很多年前就移居大陸,而且早就超過了追溯期限。
如往例,他們將這個案子,轉交給沈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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