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別人不知道的地方,警察私下有個共同基金。
或許在別人眼中警察充滿負面形象,但是更多警察並不是為了鐵飯碗而來的,在最初的時候,他們當中許多人也有理想抱負,也曾經為了無辜的受害人偷偷飲泣過。
為了不讓自己崩潰,為了大環境的污穢,他們或許被迫做了些他們本意不願意的事情,例如冷漠、例如視若無睹,但這些並不代表他們對於不公不義不會憤怒。
於是,這個祕密的共同基金在警察間用樂捐的形態產生了。他們所不能追求的正義,就訴諸其他的力量來執行。
比方謝沈音這個專攬奇怪案子的掮客。
雖然共同基金給的報酬一直都很少,但是沈音總是笑笑的接下來,許多奇怪的事情也因此有了結果。當然,這些是後話。
「做公益的又來了。」沈音聳聳肩,「那個該死的共同基金又塞點零錢叫我們做義工了。」
芳菲彎了彎唇角,若有所思的看著裝在玻璃罐子裡的雪白蜘蛛。「屋主的資料?」沈音將厚厚一疊的資料袋交給了她。
「…移居大陸生意做很大呀。」芳菲的笑容深了些,卻沒有歡意,「在屋子裡埋人柱,還滿有效的。」
沈音覺得一陣陣的反胃,「…人柱?」
「你不知道?古代建築和造橋的時候,會犧牲一個活人的生命當基礎,祈求建物或橋樑恆久、帶來繁盛。」芳菲用食指輕輕劃過玻璃罐子,「只是他更狠一些。在製造人柱之前,犧牲者已經先中了蜘蛛蠱…成了養蠱的器皿。」
沈音真的要吐了。他蒼白著臉孔衝進了洗手間,傳出驚天動地的嘔吐聲。
輕嘆一聲,芳菲放棄了讓沈音「觀看」的機會。她很想將自己的本事教給沈音…但他是個心腸非常柔軟的人。他的天賦已經讓他吃足了許多苦頭,甚至還超出自己能力的做了許多不該做的事情。
像是徒手對抗充滿邪氣的蜘蛛女。
將來沈睡的時候會越來越多,唐時雖然會遵守她的承諾,但是唐時卻是個隨時會狂暴化的、活生生的兇器。
他一點本事都沒有,又承受不了這些殘酷。將來那不祥的因果來臨時,他怎麼對抗呢?
輕撫著玻璃罐子,她「看到」。看到許多許多年前,仗著自己的一點惡魔般的知識,玩弄一個女人的生命,直到死亡還不放她安息…
***
「親愛的,我的眼睛好痛…」她摀著帶著眼罩的右眼,「我痛得受不了了,快帶我去醫院…」她哀求著,自從眼睛開始痛以後,她的雙腿也痲痹了,沒有人攙扶,連站都站不起來。
「沒關係,那是藥水的副作用。」她那浪子回頭的丈夫,溫柔無比的攙她躺下,「我幫妳打一針止痛,乖喔,很快就…」
漸漸的,痛感變鈍了,睡意宛如潮浪般襲來。她的思緒沈浸在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是她最愛的丈夫。
終究他還是回到我身邊。終究,他最愛的人還是我。
當丈夫出軌的時候,她用盡了一切方法讓他回頭,從哭泣哀求,到哭鬧吵罵,甚至,她還告上法院,還自殺給他看過。
在徹底絕望的時候,她病倒了,昏昏沈沈的發了兩天的燒,無法起床。孤苦無依的,待在他們的家裡。
奇蹟似的,不管怎麼一哭二鬧三上吊都棄她不顧的丈夫,居然在這個當口回來,親切的幫她買藥,替她退燒,無微不至的照顧她。
只是她的右眼…越來越痛,越來越痛。但是丈夫不肯帶她去醫院。
「我就是醫生,」丈夫推了推金邊眼鏡,「難道妳不信任我?」
「但是我右眼好痛,」她推開丈夫的手,「我不要再點眼藥水了!我就是開始點眼藥水才痛的!好痛…好痛…」
痛到止痛藥都起不了作用,她尖叫著將眼罩扯下來…一股奇異的惡臭衝進鼻腔。她的右眼完全看不見了。她顫顫的觸摸右眼,粉紅的血水流下來,這,就是惡臭的來源。
驚懼的看著梳妝鏡,她的右眼不見了,一隻雪白的蜘蛛陷在眼窩裡,掙扎著要爬出來。
「親愛的!親愛的!我的眼睛…我的右眼被蜘蛛吃掉了!」她狂喊起來。
「那是錯覺。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情呢?」她的丈夫溫和的安撫她,「這是精神分裂…不過不用怕,我不會把妳送去精神病院的。妳不是愛著我,不想跟我分開嗎?」
臂上一痛,睡意如潮洶湧,在墜入黑暗中,她聽到丈夫的笑聲…
「她死了嗎?」有些熟悉的女聲非常驚慌,讓她憤怒起來,那個狐狸精!那個該死的女人居然來到我家?!
「是我的錯。」她的丈夫聲音非常懊悔,「她為了讓我回心轉意,不知道去哪裡沾了這種邪術…妳看她的眼睛…」她感到有人在翻轉自己的身體,她也知道自己的眼睛是張開的…
但是她什麼也看不見。
那女人倒抽一口冷氣。「…天哪,那隻蜘、蜘蛛…還活著?怎麼會…」她乾嘔了起來。
「她死了。但我會變成最有嫌疑的人。」她丈夫的語氣這樣傷悲,「我會被判死刑…如果她的屍體被發現的話。幫幫我!幫我把屍體藏起來…我們去大陸發展。不要再說要離開我了…我最愛的人是妳呀!」
你說謊!你對我說謊,也對她說謊!
你對我這麼過分,我恨你,我恨你…當高溫的柏油注入浴缸時,她聞到自己皮肉焦爛的味道,動彈不得。
但是我如此恨你的時候,我也不可自拔的依舊愛著你啊!所有甜美的回憶都只是夢幻嗎?宛如珠寶盒的璀璨記憶都是假的嗎?
不可能的。他一定是被什麼迷惑了心智,才會變成這種樣子。他總有一天會清醒過來,回來接我的。
困在柏油凝固的棺木,她動彈不得。就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用自己屍身餵養的蜘蛛繁衍越來越多,她們還是被困在這裡。像是一道堅固的鎖,鎖住了她們的出路,被關得越久,就越憤怒。
憤怒到任何亡靈鬼魂一靠近這個家,就會被這股怒氣支解。「妳被當作人柱,安在這裡鎮宅。」芳菲試圖說服她。「我猜想妳的丈夫不知道從哪學來了養蠱和安人柱。這裡的風水點很不錯,壞在必須『懸棺』,不能沾土。所以…」擺脫煩人的妻又可以興家旺宅,這位據說是醫生的養蠱人可以說很善算計。
「我早就知道了…」雪白的蜘蛛發出啜泣,旋即狂暴的撞擊玻璃罐子,「胡說!妳胡說!他愛著我的!他會來接我!我一定是發瘋了,所以才有這些奇怪的妄想!他一定回來接我的,他愛我,他愛我啊~」
「妳…為什麼不去問他呢?」芳菲真正的微笑起來。
雪白的蜘蛛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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