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在精神上被強暴過一般,她的精神也留下了巨大的傷口。妖異附身在男人的身上,對她的情慾使得男人的精神沒有屏障。不管是啖食她還是侵犯她,妖異和男人都覺得他們沒有錯。
有段時間,她無法進食,只能求助於煙,她寧可得肺癌,也不想要讓自己身上充滿令人衝動的香氣。漸漸的,恐懼褪色成沮喪、憤怒。她不明白,她實在不明白,寧可死掉的自己,為什麼沒有勇氣戳那些野獸幾刀。
在別人不知道的時候,她買了一把鋒利的蝴蝶刀,時時刻刻帶在身邊。她清楚這把刀的重量、形狀,和鋒利的程度。當她伸手放在口袋時,都是握住這把刀。
即使是睡覺,她也緊握著刀。她可以在清醒的瞬間將折疊的刀身完美的甩開,這讓她有安全感。她甚至拿刀刺殺空中飛舞的蒼蠅,或者是虛擬中可能出現的妖異。
只是她沒有想到,會有使用的這一天。
不,或許她一直渴望有這一天,可以對著只會哭泣的往日自己大吼,「妳看!妳是可以做些什麼,而不只是蹲著無助哭泣的!」
她擦掉嘴角的血,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手裡的刀沒有背叛她,還穩穩的在她手上。
「人類,真的很脆弱呢。」梵意的鼻上獰出怒紋,「但是人類也有強悍的時候!」
無名者氣得發抖。他換上人類的身軀,為的是避開巫女和咒師的掌握,但是面對一個人的成份多些,不畏懼他的半妖,瞬間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恐懼」一向是他最好的盟友,但是這個瘋狂的半妖卻一點恐懼也不見蹤影。
他摀住不斷滴血的肚子,開始咒唱,霎那間湧出無數鬼魂妖異,但是梵意居然持著刀又衝了上來,這個威名鼎鼎,眾生畏懼的大妖異,居然狼狽的躲開她手裡的刀。
事實上,極度的憤怒救了梵意。她根本無暇看看身邊湧出的黑煙是些什麼。她眼中只有無名者,心裡只有多戳他幾刀,好讓得慕有時間破解他的結界,正因為這種單純的專心一致,所以再多的妖異鬼魂也沒有用處。
又挨了她幾刀,無名者內心的憤怒越來越高漲。好不容易得到的身體已經快要報廢了…他再也不想隱匿行蹤,迅速的從那男子的頭顱破殼而出,只見一團灰濛濛的惡念快速的吸收吞噬了周圍的妖異和鬼魂,在眾生哀叫慘嚎中,出現了可怖的原形。
再也不是蝴蝶刀可以應付的妖異了…牠頂著天花板,形狀像是一隻蛞蝓,半透明的灰朦朧,無數眾生的頭顱掙扎著出現又隱沒,最後有六個頭顱出現,像是龍而沒有角,像是鳳而有鬚,雞嘴而虎首…這些奇特的頭顱中,有著一張俊美卻陰沈的臉孔,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妳的那根刺…還能做什麼?」牠嘲諷,沒有腳卻像是飛一樣的追上梵意,那一團黏膩將她攔腰捲起來,啪的一聲折斷了她的手,逼得她拋下了手裡的蝴蝶刀。
「沒有刺的妖花,就只能當食物。」他咭咭怪笑,俊美的臉孔扭曲,嘴巴突然咧到耳根,根根利牙黏著銀白的唾液,將痛得幾乎昏倒的梵意送到嘴邊。
梵意沒有掙扎,也沒有懼色,反而冷冷一笑。
「…妳笑什麼?」無名者幾乎痛恨起來,這個倔強的半妖實在令他太不愉快了。
「我笑…」她乾脆放聲大笑,「我笑你小看妖花。再弱小的花朵也滿藏著數不盡的暗刺和毒!」
她火速伸手到口袋,右手將拿著的東西塞進無名者的嘴裡,「吃吧!你就給我吃下去吧!」
那是一把海鹽。本來是咒具將無名者封進鸚鵡螺之後,要撒在封口,讓封印完成的。
她不但把海鹽塞進無名者的嘴裡,左手還在牠的舌頭上狠狠地抓了好幾道傷口,讓海鹽侵蝕的更深一些。
無名者像是甩脫一隻害蟲似的將她摔在牆上,發出劇烈而痛苦非常的呻吟和慘叫。自從被禁錮以後,牠被囚禁在深海底,深深畏懼海水的清靜之力。
這把海鹽像是劇毒強酸,不斷的在牠身體裡翻攪、切割,牠狂吐,哀號,由於海鹽解構了牠的貪念和咒力,被牠吞噬的眾生魂魄掙扎著逃離,整個甬道像是煉獄般的景象,動亂了起來。
奄奄一息的梵意咳了咳,發現自己咳出來的都是血。她畢竟是個尋常沒有武藝的女孩子,能夠跟無名者周旋這麼久,完全是憤怒激發出來的勇氣。
狂怒褪去,她也開始看得到甬道裡面互相吞噬的妖異和鬼魂了。原來…無名者控制了這麼多的倀鬼啊…
等這些倀鬼冷靜下來,自己還能活多久呢?
她又咳出一口血,居然一點也不痛。會痛…大約還有救呢。
「反正不會死於肺癌了。」她喃喃著,費力的從後腰袋掏出香煙,顫著點火。白煙裊裊,她發現妖異鬼魂已經不再互相吞噬,虎視眈眈的圍著她。包圍圈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被吃掉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的走…」她呼出一口白煙,「姊姊…妳可要好好照顧我的身後啊…」
她昏迷了過去。
所以她沒有看到,憤怒到了極致的得慕,完全失去了甜蜜和理智,她用非常暴力的手段破壞了無名者的結界(同樣也像是瓦斯爆炸一樣炸了三樓的所有套房),讓怒氣沖昏頭的得慕,甚至調來了整個管理者電腦內的所有軍隊,暴力掃蕩了整個大樓的所有妖異和鬼魂,這股未息的怒氣甚至讓她把整個都城都大力「打掃」了一遍,堪稱妖異界的一大浩劫。
很長久的一段時間,都城找不到任何一隻妖異和鬼魂,怪談絕跡了很久很久。所有在都城行走的神魔被這次的威力掃蕩嚇個半死,層級再高也小心翼翼,怕被掃了颱風尾。
(當然得慕也讓管理者狠狠地罵了一頓,勒令留職停薪一年)
這些,梵意都不知道。但是等她清醒的時候,只看到醫院雪白的天花板,和等著她清醒的刑事組組長。
「沈小姐,妳好些了嗎?」組長很客套的問她。
「…我還活著?」梵意嘆了口氣。
「如果妳還能支撐,我想問問大樓瓦斯爆炸兼兇殺案的一些事情。」組長搔了搔頭。
「爆炸?兇殺案?」梵意倒不是說謊,「那是什麼?」
當然,刑事組組長沒得到什麼想要的情報,醫生也不准組長繼續打擾重傷的被害人。
最後這個轟動一時,甚至把梵意、李甯、還笙等人的家炸得乾乾淨淨(奇怪的是,居然沒引起火災),死者一名,手臂骨折像是被坦克車碾過的傷患一名,以強盜殺人縱瓦斯案終結了。
刑事組密而不宣的是,這名死者的死因並非身上的刀傷,而是溺斃。推測死亡時間已經超過兩個月。而死者的車子,已經在金山附近撈獲了,被投保了鉅額保險金的妻子和女兒也在裡面。
「…都城的怪事真多呀。」組長搔了搔他的頭。
年輕的法醫驗完了屍,雙手合十。「但沒什麼罪孽是真的可以逃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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