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就淡忘這件事情。
這是個很小的插曲。他的生命由血腥填滿，只能不斷走下去。走下去，或是死。通常他是走下去那個人，死的則是仇敵。
戰場就是他的家。將來可能也是他的墳墓。但在成為墳墓之前，他要殺盡所有的仇敵。
有段時間，不但敵人恨他的殘虐，同伴也厭惡他的獨斷獨行、不聽指令。
白癡。都是一群白癡。他混戰場這麼久，一接觸就知道這場會輸還是會贏，RL是廢物還是天才。註定會輸的戰場，當然是要放肆的大殺一場。
他的深雷之下亡靈無數，部落極恨他，聽說還發出追殺令。
殺得了我的話，儘管來。
他甚至會給他們機會，但通常是無功而返。不過，這次他們幹得不錯，居然把他從鷹鷲獸上硬轟下來，甚至聯手將他逼到絕境。
幹得不錯，但是，還差一點。他拄著深雷，漠然的看著地上兩具屍體。
這時候，一隻烏鴉在他眼前降落，讓他緊繃起來。
他愕然的和那個夜精靈少女面面相覷。
真沒想到，最後會死在這樣柔弱無用的女人手底。通常女人的報復心惡毒而殘忍。
但她卻後退一步，再一步，二十碼外。奎爾薩斯承認，他鬆了口氣，雖然不懂她為什麼不報復。
四十碼。
天籟般的治療之觸治癒了大半的傷口，還有溫和的回春術。
他猛然抬頭，凝視著遠方的少女。她變身起飛，漆黑的翅膀迎著風，邊緣鑲滿金光。
光之羽，風之翼。
她在空中翱翔，讓陽光與風環繞著，那樣無畏而自由。
那光燦的一刻，一直留在他的心底。回首前塵，他一生都在血腥的泥淖中，為了各種飢餓，自厭的活下去。
黑闇宿命凝聚成了他的面容，背後永遠有恐懼的竊竊私語。他恨這個污穢的世界，也恨污穢的自己。
但他看到了一種美好。像是破開烏雲的一派金光。
他伸出手，想抓住那雙翅膀。但已經飛得很遠很遠了。
＊＊＊
這只是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對自己說。
因為不認識她，所以還可以抱持著一種美好的想像。等認識她以後，她也跟其他女人相同，害怕畏懼他，或是追求危險和刺激。他會發現，她也是污穢齷齪的，那天所見都是幻覺。
不會有其他選項了。
並沒有去尋找她，沒有。他將那天看到的光羽風翼當作一個神祕的禮物，當沈鬱忿恨的時候，拿起來回想，就會感到一絲溫和的平靜。
直到那天，他偶然跟戰場的熟人去了趟亞克。出來時，看到她在綜合頻道遲疑的召募同伴，地點是艾拉。
我知道艾拉在哪裡。我知道。
他嘗試著伸出手，去抓住那雙光羽風翼。他害怕會看到污穢，卻只看到光潔無塵。
這不是我該擁有的。但她降落在我身邊，讓我留住了。
這是他第一個擁有的人，也將是唯一的一個吧。
這樣愛她，卻又忍不住想摧毀她。想要將她捆綁在身邊，吃盡她的所有。但也想憐愛她，放在掌心小心呵護。
這樣矛盾的心情。
「你幹嘛老愛弄痛我？」她會發脾氣的拳打腳踢，「看我哭很好玩啊？！」
「…對不起。」他道歉，「對不起。」
跟我這樣有著毀滅性格的人在一起，一定很痛苦吧？
但她還是溫柔的微笑，看到他的時候臉孔會發亮。為了這笑容，他發誓，就算發生任何事情，他絕對不會傷害她或殺害她。
就算她離開、不再愛他了。
我的光羽，我的風翼。當擁著她入睡時，他覺得，這是上天給他最大的奇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