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渠 續二十一

朝自己的胸口戳一劍幾乎對穿,不是開玩笑的。

而且戳了這劍後,仲謀妄動真氣,殺了長生宮主,又跳入江中救起琳兒,強行封住心肺大脈…雖得了七傷丹有所緩和,但他實在失血過度,又威嚇了那些鹽販子…有幾天,竟是非常危險。

琳兒自己也滾著燒,卻一次次強打精神的寫藥方,請店小二去抓藥。有些外傷藥膏得自己調製,她常虛弱到沒有力氣動藥杵。但她咬牙撐著,一面煎著藥,一面熬著濃肉湯。


每隔一個鐘頭,她就設法讓仲謀喝下點東西。失血過度的人往往血行不足衰弱而死。世人往往用蔘湯吊命,卻不知道這是救急不救症。仲謀現在最需要的是補血行氣,食物絕對比藥物來得強。

男人的劣根性倒是間接救了仲謀。原本昏迷牙關咬緊無法灌食的仲謀,只要琳兒的唇貼在他唇上,就會稍微清醒的張開嘴,不管是肉湯還是藥,都很順從的喝下去。

她知道自己多處傷口發炎,但無暇顧及。她也知道讓有內功的人鞭打過,鞭傷非同小可,後患無窮。但她幼年就學武,雖然武藝粗淺,內力純走道家路線的吐納服氣,但她一直沒有間斷,打下一個很好的底子。

最少不會變成廢人。

但白哥哥經不起耽擱了。重傷經水失血,他胸口的傷口有些潰爛,若毒入心經,那就救不了了。

但安秀縣城是個小地方,許多藥材不齊,沒辦法制七傷丹,她只好絞盡腦汁、拼盡生平所學,甚至她娘給的一些小偏方,終於把白哥哥的命救回來了。

仲謀張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憔悴不堪,黑眼圈快直抵臉頰的琳兒。她鼻青臉腫,淤血已經褪成青黃,臉上還有兩道翻捲皮的鞭痕。

但他覺得,這是世間最美的臉龐,是他最愛的女人。昏昏沈沈之際,他知道琳兒正在幫他擦身換藥,知道她的溫度非常高,知道她…這個小小的醫者沈默的將他喚回。

他發不出聲音,用氣音說,「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她笑了,比任何時候都美麗。褪去了一些純真,卻摻入了更多的堅強和倔性。讓她的笑顯得帶點憂思,卻更動人心魂。

一但渡過難關,血行略足,仲謀恢復得很快。只是運功療傷需要時間,但沒幾天就能起床行走。反而琳兒累病了。她的傷沒好好護理,又有內傷,加上看護仲謀,勞神勞力,幾乎油盡燈枯…

他們這對病號幾乎在狹小的房間裡相擁了大半個月,哪兒也沒能去。吃飯抓藥都得麻煩店小二,幸好他們打賞豐厚,還不至於挨臉色、缺衣少食。

常常是琳兒掙扎著起來幫仲謀換藥包紮,換仲謀替她身上的鞭痕上藥。兩個人吃的藥恐怕比飯還多。

「我算過了。」仲謀替掩著前胸的琳兒上藥,傷口都集中在後背,密密麻麻,他的語氣和神情同樣陰沈,「能計數的一百二十六道,重疊導致不能計數的暫且不論。一道鞭痕一條命,長生宮等滅門吧。」

「…白哥哥,別遷怒。」背對著他坐著琳兒輕輕的說,「人都死了,算了吧。」

「我忍不下這口氣!」他咬牙,「不遷怒也行,我去把她們姊妹的屍體都挖出來打個稀爛!」

琳兒輕笑一聲,「白哥哥,人死如燈滅。什麼冤讎都過了吧。」

「妳是好人,我不是!」他依舊氣憤難平。

「我知道白哥哥不是好人。」琳兒語氣平和的說,「有時候你還會騙騙我。」

替她抹藥的手僵住了。

琳兒淡笑,「你對自己狠,對別人,一定更狠。你沒有什麼喜歡的人事物…所以對人非常無情。」她輕嘆一聲,「我知道的。」

仲謀的手垂了下來。

「但你喜歡我。」琳兒的笑意更深了一點,「白哥哥,你很喜歡我。說不定…我是你到目前為止,唯一能讓你喜歡的。所以你不想讓我知道,事實上你不是個好人…所以你會瞞著我。」她撇了撇嘴,「當我都不知道呢。」

仲謀在她身後,不發一語。

「但我喜歡你,白哥哥。」她輕輕的說,「我不在乎你不是好人,因為我知道你也不是壞人。你很懶…懶得去主動殺人。你會殺人都是被動的…通常都是反擊,對嗎?你騙我是因為你非常愛我…我覺得好笑,但不在意。」

咬了一會兒唇,她很小聲很小聲的說,「因為我很愛你,白哥哥。以後你不用辛苦編話騙我了…我不會生氣的。」

仲謀從背後抱住她,非常小心的。但她的傷太密了,還是有點刺痛。但比刺痛還強烈的情緒是…「白哥哥,我、我…我還沒穿上上衣。還有你的傷…」

「我很小心,不會傷妳的。」他將臉埋在琳兒的後頸窩,「芙渠,我真的非常愛妳。妳是這世間我唯一懂得愛的人。」

她一手抓著掩著前胸的上衣,另一手,緩緩的蓋在抱著她的,白哥哥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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