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挑了挑眉,「辦不到嗎?」
大明朝對各種階級能夠擁有多少奴僕,其實有嚴格的規定。但是豪門大戶通常都陽奉陰違,家裡充滿黑戶,真的去官方登錄的不多,只有一紙賣身契當作合同。
真的去官方登錄,身分上就會打落僕役階層,將來就算合約滿了,也會登記在籍貫上。只要籍貫上曾有記錄,將來就不能科考為官。而身為家奴的期間,不能背主逃逸,主人還可以自由買賣,奴僕的婚嫁也得由主人作主。
仲謀淡淡的笑了一下,「行。」非常乾脆。
「你就不問一問,爭一爭?」琳琅頗感興趣的偏頭看他。
「何須問?夫人恐我納妾,辜負了琳兒。又恐我對琳兒不好,琳兒不能歸家。」他露出慎重的神情,「當初我將自己賣給琳兒,並不是謀略。我既不科考從軍,登錄於官對我毫無妨礙,有何不可?」
琳琅的眼神柔軟,帶著微微笑意。
「你待自己,如此之狠。不惜自身性命,敢佈那樣的局救琳兒…她都跟我說了。」
她溫和的說,「所以你的答案,我並不意外。原本你救了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又愛著你,不該這樣刁難你。但愛情這種東西,總有很多種面貌。有的朝如春花、夕若腐葉…我也不要你賣一輩子,五年就好了。等琳兒二十歲,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了,我們做父母的,也該放手。
「只是請你明白,我們並不是大明朝普遍的家庭,沒那種禮教凌駕於親情的白癡想法。你若要變心、要討小,請讓琳兒歸家。若你們之間有孩子,請把孩子一起送回來,你擁有探視權,什麼時候要來看都可以,我們也會待你如親人。
「和離不是誰的錯,只是沒有緣份而已。」她將一冊厚厚的合同遞給仲謀,「我建議你仔細閱讀,如果你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好好討論一下。」
遇到這個高人等級的丈母娘,仲謀原本天干地支可以輪一回的計謀全體失靈了。說她刁難…她卻合情合理。
但誰見過成親還打合同的啊?這份「婚前合同」洋洋灑灑數百條,從婚前財產分割,婚後財產歸屬,子女教養費用如何分擔,婚後應盡義務和責任,以及達成和離條件,和離後子女的撫養權、探視權…鉅細靡遺,歎為觀止。
他對這位高深莫測、博學廣聞又條理分明的丈母娘更加深了幾分敬畏和不解。
殊不知,丈母娘從女兒兩三歲展露天然聖母笑之後就開始憂慮,費盡苦心絞盡腦汁的開始編寫這份「婚前合同」,尤其是前幾年李芍臣自休離家,她更是悚然以驚,天天抱著「大明律」不放,把「婚前合同」更加完善。
她很明白,自己是運氣好到爆炸,才會遇到小正太兼大將軍的仙心,不然她這樣一個二十一世紀來的人,早被大明朝的禮教碾過去…就像孤傲的女醫生李芍臣。不管怎麼樣,她都無法把自己的女兒教養成大明朝的標準淑女,她能做的,只是在擇婿上把關。
比起仙心和王琅,她對仲謀沒什麼抵觸情結。一來她贊成婚姻自主,二來這個武林盟主並不受死板的禮教束縛。再說,一個狠到把自己的一生賣到女兒手底,甚至佈下艱險的局好救女兒性命的男人…恐怕再也沒有比他更好的人選。
最重要的是,琳兒愛他。
她安靜的等白盟主看完合同,花了大約一個時辰的時間。這個俊雅又英氣煥發的白公子,伸手拿起筆,毫不猶豫的簽下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琳琅的心底,百感交集。她粉嫩的小女兒,就要交到別人的手裡…不管再怎麼不放心。
但這樣一個狠人,跟她心愛的小正太差不多的狠人,說不定能多幾分把握吧?
「恭喜你…也恭喜我。」她流下眼淚。
仲謀非常嚴肅而恭敬的跪下,朝她磕了三個頭,非常響亮的。
***
不得不說,王家的「民主」非常先進而有效率,除了王琅一票棄權外,王琳的婚事全體通過。
雖然通過得有點咬牙切齒,但大抵上氣氛還是和平的…不要計較王琅扔了一塊磚在白公子腦袋上的話。
不過這個好消息讓白公子心情非常舒暢,難得的寬恕了大舅子的手滑,也沒在內心規劃任何邪惡的「意外」。
至於他們的婚事,在武林盟和王家的通力合作下,快馬加鞭的籌辦起來。
琳琅力排眾議,沒讓白公子入贅,但是在王家父子的堅持下,非常違反禮俗的將新房安排在王家,鬧了一個非常的不倫不類。
但連皇上都把賀禮送到王家,還沒成親就先封琳兒一個「淑女」,誰也不敢批評王家敗壞禮俗。
所以成親那天,花轎從三房的院子出發,到大房的院子迎新娘,又回到三房的迎雲閣(新房),雖然短短半里路,還是鑼鼓喧天、熱鬧非凡。
等到喝喜酒,白盟主才領教到王家父子的陰險和記恨。
雖然江湖豪傑都善飲酒,但這大日子,岳父大舅子敬酒,家奴女婿能說不喝嗎?當然不能,更不能倩代。白公子雖然身負高深內力,但王家三兄弟同舟共濟、齊利斷金,加上一個拍過他板磚的大舅子,一番車輪戰後,他也頗感吃不消,運功銷酒都來不及了。
王家人果然沒個是簡單人物!他心底不禁暗驚。卻不知道王家人喝的貌似美酒,事實上卻是錢通大夫精心調製的「似酒茶」,頂多輪班跑跑廁所,可一點醉意也不會有。
這樣下去不行。他生平最重要的洞房花濁夜恐怕就完蛋了。
正打算翻臉,他那狀元郎岳父,卻對他展露了最大殺器:無比燦爛輝煌終極絕殺聖母笑!
不說已經喝得東倒西歪的武林盟諸豪都中招,連心理素質堅強到變態的白盟主也愣住,不知不覺讓岳父大人把酒給勸了下去…
果然是父女。他驚悚的感嘆。王家人真是太可怕了太可怕…
幸好他的岳父大人身體不佳,熬不得夜,這才讓只剩一絲清醒的白盟主逃出生天,微微踉蹌的走回新房。
經過了沒有硝煙卻更形慘烈的諸多戰役,終於抱得芙渠歸了…他有些愴然的想。早知道就直接帶著芙渠逃得遠遠的,也好過跟王家人對壘…他們家個個都是狠角色,讓他這個江湖呼風喚雨的第一高手吃盡苦頭啊吃盡苦頭…
挑起紅蓋帕,琳兒小小的臉蛋襯著珠冠紅燭,柔軟明淨,隱隱生輝,緩緩的綻放宛如芙蓉的甜美微笑,直接奪走了他的呼吸。
宛如水墨畫的人生,因為這個小小的人兒,才有了明艷的色彩。
伸手扶著她嬌嫩的臉,緩緩的低下頭…大門粗魯的砰的大開,王琅憤怒的吼,「鬧洞房的來了!」
泡了太多酒精的腦筋比較脆,啪的一聲斷了。在腦海裡謀殺上千次的大舅子,他決定要付諸實現。雖然他喝了太多酒,內力提不上來,但並不妨礙他一拳打中大舅子的鼻子,讓他出點鼻血。
可王家,真沒個簡單的人。王琅外出讀書三年,不是讀出一個「順風鋪」而已。他敏捷的一拳搗向白大盟主的眼窩,一點都不客氣的抬膝耍陰。
最後王家父子的「報復」,很圓滿的接力達成了。白大盟主的洞房花燭夜,就在打得滿地生塵,大舅子和家奴女婿互毆的情形下破壞個乾乾淨淨。
最後是新娘去把娘親請來,氣急敗壞的琳琅一手揪著一個耳朵(大舅子和女婿的耳朵…),才算把他們分開。但罵沒兩句,鼻青臉腫的白大盟主就醉昏過去了。
氣得發怔的琳琅揪著自己兒子的耳朵,拖回去罰跪了。可王琅卻帶著非常得意的笑,儘管他的臉也跟開果子鋪沒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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