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上好姊姊 之六(二)

雖然她覺得死了也好,起碼不用面對紛亂嘈雜的現實。但是,她無法忍受睿明遭受到一絲絲的痛楚,她捨不得。

吵了一路,她又累又餓又渴,淚眼朦朧的坐在車子裡不動。

睿明把臉埋在方向盤,久久不說話。一路狂飆到高雄,手機不知道在台中還是哪裡的交流道,就讓他砸到車窗外了。

世界上再也沒有比玉寒更重要的了。

她要離開我。沒有一句交代,沒有隻字片語,她要悄悄的離開我。


這些年的努力,究竟是為了什麼?他耐心等待寬容,努力讓自己變成好男人,只是希望當個保護小姊姊、夠資格愛她的人。

她卻打算一走了之,在她終於點頭答應之後,居然準備悄悄的逃走?!

怒氣混合著心痛高漲,可看到她默默倚著車窗流淚,睿明滿腔的怒火又化為烏有。

他疲憊的將車開進高雄桂冠,下車替她開了車門,玉寒卻別過臉,只顧著流淚。

幫她把安全帶解開,他說:「……我們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好嗎?」

想要耍脾氣,觸及他疲憊叉頹喪的眼神,默默的,她下了車。

進了房間,睿明胡亂的點了餐;玉寒覺得很渴,拿起水就灌,可因為太久沒吃東西,居然一陣反胃,水一入喉就吐了起來,連忙跑進浴室扶在洗臉台吐個不停,一囗一囗都是清水,還夾雜一些血絲。

吐得太激烈,她弄傷喉嚨了。

睿明心疼的拍她的背,用毛巾幫她擦臉上這樣的溫柔蜜愛,不禁令她轉身就抱住睿明大哭。

哭著哭著,覺得肩上有溫熱的液體,她抬頭,發現睿明竟滿臉是淚?!

從他五歲以後就不曾掉過眼淚,沒想到……這樣一個高大偉岸的男子,堂堂一顆聲譽正隆的政壇新星,卻在她面前落淚。

「……別離開我。」他的聲音低沉。

玉寒默默的點頭。「……我要洗澡。」

盥洗之後,感覺沒那麼噁心了,她繫上浴袍走出去,客房服務已經將餐點送上來,睿明動也沒動餐盤裡的食物,只是茫然的望著窗外。

他的側面這樣優美,宛如遭貶的神祇。但是他茫然無助的神情,和小時候的孤單卻沒什麼兩樣。

只有她最清楚,睿明因為長得好看吃過些什麼苦頭。女生的喜愛往往是其他男生妒恨的原因,還小的他常常被排擠。在摸索人際關係的孩提時代,有段時間他是很孤獨的。

之後他學會了如何與人相處,只有她知道,那是拿了多少純真去換來的世故。

對他的感覺如此複雜……是姊姊,是朋友,卻也是愛上他的女人……

「不先吃?」在他身邊坐下來,玉寒的聲音也跟著柔軟。

「等你一起吃。」看到她時,睿明的表情瞬間光亮起來,然後黯淡。

那光亮讓她心悸,黯淡卻讓她心痛。

撥撥盤子裡的食物,她明明很餓,卻吃不下。

「乖,多少要吃一點。」睿明哄她,拿起湯匙,「他們的炒飯很好吃唷。小姊姊不是最愛吃炒飯?來,啊——」

她含淚吃了一囗上這是她吃過滋味最難以言喻的炒飯。

乖乖的坐在他面前,讓他細心的照料自己。以前她也這樣哄過睿明,長大以後,卻是睿明哄著她。



「來,換我餵你。」她帶著淚光笑,「是怎樣?我們餵對方吃飯?」

「……小姊姊,不要離開我。」他垂下頭,「沒有你,我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不想做……」

「我沒有那麼重要。等你再大一點……就會知道還有更好的女人在等你……」她的淚,在茶几上發出沉重的聲音。

「我早就成年了。除了你,我什麼都不要。」他顯露出疲憊又脆弱的神情,「……別離開我。」

「我不是當官夫人的材料。」玉寒哭出聲音。

「你不用當官夫人,你只要當我的玉寒、我親愛的小姊姊就好。我發誓會永遠保護你、愛護你……為什麼呢?為什麼突然要走呢?」

就算是要走……她也走不了吧。低估了睿明對她的重要性,就算到了加拿大,她能夠忍住返鄉的衝動嗎?

不可能。

睿明將她扛下飛機的時候,她真的是憤怒嗎?難道心裡沒有竊喜和鬆了囗氣的感覺?

她知道,她是走不掉的。

「我不走,我哪裡也不去……」她哭著抱住睿明,「對不起,是我沒信心……是我抗壓性太低……我不該因為別人的閒言閒語就……我愛你的,真的……可是太愛你,我又好害怕,害怕你打開心扉掠奪一空之後,又一走了之……我在你身邊,我不會走,不會走……」

兩人在熱淚交融中,確定了彼此的心意。

等玉寒哭累睡著了,睿明滿足的看著她的睡顏,心裡不禁浮出疑問——

抗壓性低?閒言閒語?

這段時間太忙碌,他沒空傾聽玉寒說話,這個單純的小姊姊連溝通都不會,只知道要逃。

但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到底是什麼緣故讓她想逃呢?不久,他排除非議,和玉寒火速公證結婚,不顧岳父母的抗議,就只請了五桌,所有禮俗全免。

面對岳父母的不斷抱怨,他只笑說:「我覺得形式不重要。」

當然不重要,能把小姊姊順理成章留在身邊才重要。

他也不再讓玉寒參加官夫人的聚會,因為玉寒問他可不可以別去。那當然可以!他的人脈不需要妻子來建立。

當睿明冷靜下來的時候,他翻翻報章雜誌看著那些對玉寒的惡評,突然覺得有些奇怪——

一個小立委夫人能得到這麼多新聞關心,實在不尋常。

他決定弄清楚這件事。「王先生,好久不見。」趁著王記者路過前來拜訪,睿明很客氣的招呼他,「上次玉寒的事情……幸好有你通知我,不然……真是謝謝你。」

那次新聞鬧得很大,睿明還開記者會公開道歉,王記者一向跟他們友好,搶了獨家採訪權,把整個經過寫得情致委婉,替他消除了不少壓力。

王記者笑開了,「哪兒的話,鍾立委客氣了。」

「不過,」睿明沉吟了一會兒,「拙荊受到的媒體『關愛』,似乎不太尋常啊。」

糟糕,今天他倒成了採訪對象了。

顧及別人的飯碗,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鍾立委,您也知道,出門混囗飯吃不容易,沒有『上面』的命令,誰也不會故意去追小小的新聞……」

「上面?」他心裡飛快的刷過名單。

「……有些事情呢,過去就算了。」王記者忍不住提點了下,「鍾立委,政壇這條路,總是會樹敵。我只能說,夫人和選前黑函,大概是一路人幹的,這世界本來就是防君子、防不了小人,您和夫人都小心就是了。」

他微微笑了笑,「非常感謝你。之後,我想還有許多需要仰仗王先生的地方。」

「千萬別這麼說。那我先告辭了。」王記者說完便離開了辦公室。

政壇真是條修羅道,跟地獄沒什麼兩樣。

他望著窗外,一面囑咐真琴姊幫他找徵信社,一面心裡轉著念頭。他結婚時,楊雨卿誇張的穿了一身搶眼的大紅禮服,光臨他那溫馨低調的宴客會場。

臉上那份憤然與鄙夷,他沒有忘記。他也知道,楊老先生在新聞界呼風喚雨,而他的女兒,也身兼報社的社長。

是該反擊的時候……他容忍得也夠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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