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常將她送到電梯口,皓華求救似的看著他。
「不行。皓華。妳自己的戰爭,要自己去面對。」他的面孔那樣的無情,「我若跟妳走在一起,只是讓妳變成箭靶而已。」
看著電梯門漸漸合起來,唯一可以依賴的季常消失在合攏的門縫,皓華慌張的心跳聲,自己都聽得見。
沒事的。她對著自己說,不會有事的。
整個會場零零亂亂,客人不知該留該走,宴不成宴,席不成席。皓華只想轉身逃去時,聽到有人訕笑的提到父母親的名字。
這一刻,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是…我是蘇家的女兒。
她走上原本祝壽用的小舞台,原本有些顫抖的皓華。害怕到了絕頂,反而無感了。
不過都是些人罷了。
「各位來賓…我是張先生的妻子…蘇皓華…感謝各位撥冗參加,因為臨時出了點狀況,皓華疏於處理…增添各位的麻煩…請…請用餐點,皓華…皓華…」她訥訥不成言,眼淚潸然而下,用著白玉般的手蒙著嘴,驚人的貌美鎮懾了混亂的場面。
整個會場悄悄,只聽到皓華輕輕的啜泣聲。
略略平靜後,「請用餐。」原本當笑話看的賓客,反而同情起這個年紀尚輕,溫柔貌美的張家主母。
「蘇志輝怎忍得讓女兒嫁給張老頭?」有賓客這樣喟嘆著,「這樣好相貌的女兒,這樣好性子。」
渾然忘了皓華先動手打了邵晰,倒是有幾個太太憐惜的拉了皓華來,往著她浮腫著的臉頰敷藥。
皓華沒想到能受這般善意,耳邊迴響著季常的話。
「妳下去後,把宴會繼續下去。」
「不。」她害怕的只想趕緊逃回蘇家。
「聽著,」季常抓著她,「宴會是妳搞砸的,妳要承認錯誤。對於承認錯誤的美女,人們是不會太計較的。」
「我不敢!」
「妳一定要敢。」季常幫她把紛亂的頭髮梳開,整理她的衣服,「放心…適度的示弱吧…」他的眼神轉溫柔,「真的,妳要善用妳的美貌…這是妳最好的武器…誰能抵抗妳的一顰一笑?去吧…去認錯吧…用妳的美貌征服他們…」
我被原諒,因為我像個精緻的娃娃被玩賞?眼淚從緊閉的眼睛緩緩流下來,以為弄痛她的太太們更加心疼。
「哎呀!,震岳那死孩子…這樣子的打重…乖…不疼不疼…」
「不要怕,這次呢,是鄧淑真欺負著妳,真是不知道輕重,自己什麼身分,敢壓過太太的頭上去!她就欺妳年輕!」一個有些年紀,頗感驕傲的中年太太,攬著皓華,罵著。
皓華記得震岳介紹過,要她叫舅媽。
「我看那個林玄玲也有份。看她那妖妖調調的狐狸樣!」
「不哭不哭,舅媽給妳出氣。」
出完氣呢?我還在得在那個家生活下去。
「倒底是我不好。」皓華終於出聲,「舅媽。」
聽她這麼回答,大舅媽的心都融化了。
她自己幾個孩子都頑劣不堪,皓華這樣溫順懂事,很投她的緣。
當然,皓華好相貌,讓人看了就愛,也是主因之一。
勉強把宴會開完,婉拒了大舅媽的好意,她執意坐張家的車回去。
大舅媽憐她,給了她名片,「將來淑真刁難妳,直接跟我說就是了。知道嗎?」
她悽苦的點點頭。
回到家,家裡的氣氛簡直跌到冰點。
「唷!妳還有臉回來阿?丟我們家的臉還丟不夠嗎?」邵晰衝上來對著她吼。
原本背著她的皓華,突然轉過頭來,眼睛霜芒吞吐,那種殺意連任性妄為的邵晰都害怕。
「妳…妳想幹嘛…」邵晰聲音漸漸低微,不停的後退。
「張先生呢?」她的語氣還是那麼輕柔,眼睛卻凝著霜雪。
邵晰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反彈了,「爸爸在我媽媽的房裡,怎樣?」她得意的笑了起來,「妳真以為我爸愛上妳阿?他最愛的人,還是我媽啦,怎樣?」
定定的看了會兒邵晰,皓華突然笑了起來。笑容如許歡快。
「是嗎?」皓華扣了玄玲的房門。
玄玲看見她居然來叩門,不禁意外,「震岳睡了。」
「我只跟他說句話。」皓華按住玄玲要關攏的房門。
「他睡了。」玄玲微微笑。
不讓她把門關上,皓華對著門裡說,「張先生…震岳。我想,你還沒睡。不能給我一個解釋道歉的機會嗎?」
「妳還有什麼好說的?」他發怒的臉籠在陰影裡。
皓華將臉抬起來,給了他一個溫柔的微笑,然後撲進他的懷裡,輕輕的說,「對不起…這次我搞砸了…」
震岳的心臟猛烈的跳了起來。輕輕擁著皓華,恐怕她的親暱只是一個夢。也許他真正發怒的是,皓華居然不知道來跟他求助…
皓華若跟他求助,他是連天上的月亮都願意允諾的。
「可以原諒我嗎?」皓華的聲音發著抖,閉上眼睛,不敢看自己的樣子。只有殘留在眼底,邵晰和玄玲的怒氣,讓她愉快點。
聽著震岳的呼吸聲,她又失眠了。
季常是對的。她再寫了一次道歉信和邀請函,重辦了生日宴會,這次季常暗暗助力,明裡又求了大舅媽。
一襲素白洋裝,挽著烏黑長髮的皓華,在會場穿梭著,她照著季常的吩咐,旁人讚她宴會成功時,將功勞歸諸於淑真。
「不是淑真姐,我怎能辦得了這麼大的宴會?」皓華總是笑著說。
旁人將話傳到淑真耳底,她心裡打翻了五味瓶似的。
「我可不敢居這個功。」淑真逮到跟皓華單獨相處的時間,酸溜溜的說。
「淑真姐。」皓華露出她溫柔的笑容,連淑真都看得一呆,「妳怎這麼說呢?若不是您往年打下來的基礎,我要辦宴會,怎能得到這麼多的資源?我是什麼都不懂的…上次還惹得震岳那麼生氣…」
皓華笑笑的扶著淑真,「老實說…我真的什麼都不會…您若身體好些,還是要勞煩您的…我的腦子笨,處理不來這些複雜…就好比這菜單吧,我還真不知道差別在哪…」
淑真放下心來,這小女孩沒打算搶她的地位呢。她開始滔滔不絕的聊起菜單和宴客,皓華含笑著聽。
季常這樣跟皓華說,「淑真要家裡的權,那就給她好了。妳搶這種權是沒用的。妳應該創造自己不可或缺的價值,不會被淘汰的價值。過世的太太文鳶,她的長子擺明是旭永的接班人,她本人又是柏菁集團的小姐。二太太不用提了,三太太又有了邵晰這個震岳寵愛的女兒,但是…」
他重重的對著皓華說,「妳的價值卻只有美貌…妳的美貌能捱過三十不凋謝嗎?妳要以子為貴…恐怕震岳已經不希罕小孩了…這短短十年,能不能創造自己的價值,就得看妳自己了…」
我的價值?我連大學都還沒念,我能有什麼價值呢?
「震岳…」他總是喜歡聽皓華怯怯的聲音,和她美麗得有點哀傷的容顏相配極了。
「嗯?」
「我想去唸書…念大學…」
「妳已經是旭永集團的夫人了,還念什麼書呢?」
「但是我想幫你的忙呀…」
「幫我的忙?」震岳將她攬在懷裡,親吻著她的頸子,怕癢的皓華不停的躲。
「要不你去公司…」皓華咬著嘴唇,說呀!「我很無聊…我也想去上班…」
「那我給你個辦公室,不要去唸書。」大學多的是餓狼般的年輕人,他放不下心。
「…我想當你的左右手,不想當花瓶…」皓華將臉別過去。
妳怎麼會是花瓶?妳是芙蓉,應當好好的供養才對。
但是因為溺愛,他還是答應了。
原本被拘束得動彈不得的皓華,驟然到了學校,少了令人窒息的人際關係,她終於自發的笑了起來,不須偽裝。
她和直屬學長感情最好,直屬學長不覺得這個嫁入豪門的學妹有什麼奇特的,她那魅惑人的美貌也只是美貌而已。和學長一起聊天研究功課,讓憧憬成為律師的皓華,充滿了對未來的勇氣。
若不是學長莫名其妙的出了車禍,之後和她比較要好的幾個異性同學也被毒打或出意外,她愉快的大學生活會繼續下去。
她忿恨的跑去抓著質問季常,「是不是你幹的?是不是張震岳要你幹的!?」
「皓華,如果妳不想增加不幸的人的話,最好把自己封印起來。」他的眼睛似冰賽霜。
第二天,就聽說了季常被搶劫,還被打斷了一隻手骨。
連季常也…連季常…
我被監視著?我這輩子就這樣被監視著?
好幾天不吃不喝,皓華整天昏睡著。震岳很是憂心,但是也只吩咐大夫替她打點滴。
到了第五天,迷迷糊糊的,發現有人在搖她。
「季常?」虛弱的坐不起來,她只會默默流淚。
「我沒事。」他沈默的拿了一張紙給她,「這是一個BBS站的IP和我的帳號。我還是在的…我說過,要保護妳。我是說到做到的。」
「我不要被監視。」她閉上眼,只想快快死掉。
「只要妳能取信震岳,他就不會監視妳了…不要輸了…妳若不振作,我冒死前來又有什麼意義呢?」
「想想妳的父母。」
「你可能會被打斷另一隻手骨。」她哭著跟季常說。
「可見震岳多愛妳。」我得不到的愛戀,也希望我喜歡的替身會得到。
連死都不能麼?她喚了人,喝了幾天來的第一口稀粥。
這粥…用膽汁熬的嗎?為什麼吃起來苦味這麼重…
還是混了我無奈的淚水…的緣故?
她哭著吃完了整碗的稀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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