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去擠飯店,反而在柚子湖找了家民宿住下。至勤很得意的告訴穆棉,是長年跑綠島的烈哥幫他安排的。
穆棉微笑。她曉得陳烈很久了。但是這個脾氣暴躁的名攝影師,居然和至勤投緣,這就讓她覺得意外。
聽到一些令她不安的傳言,正考慮要不要去找陳烈談談的時候,他倒是上門來。
「至勤勞您費心了。」穆棉客套著。
他將手一擺,「沒啥費心,妳對他好點就得了。別讓他上個工也愁眉苦臉。」
幾句話談過,穆棉發現至勤遇到了貴人。一個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謝謝您對至勤這麼好。至勤很需要像這樣的父親形象學習。」她終是誠懇的說。
「誰、誰會有那種笨兒子阿?」陳烈的臉都紅了,「那個笨手笨腳的笨小子,不曉得妳看上他哪一點,穆小姐,」陳烈還是有點不解,「笨小子,不曉得妳看上他哪一點,穆小姐,」陳烈還是有點不解,「這些年追求妳的人會少嗎?」
「這些年在您身邊工作的人會少嗎?」
穆棉倒打這一耙,害他一下子愣住。
她鬆了口氣。人生無常。一想到自己有個萬一,將至勤孤零零的留下的時候…總是坐立難安。
到底還有個父親似的人對他好,連出遊都替他打點過。
暗暗慶幸著。
民宿的這家人很和善,租給他們的小房子,本來是遠遷到台灣大伯一家人的。若不是陳烈交情夠,根本沒得談。
相當雅緻的兩層小巧樓房,貼著乾淨的二丁掛。步行十分鐘就是海。獨門獨戶,也不怕吵了人,女主人還以為他們來度蜜月。
「對阿。」至勤笑著。
穆棉打了他一下,莫名其妙的心跳了起來。
七天的假期呢,他們又不是趕熱鬧的人。所以第一天的活動,只是單純的下水。
運動神經很好的穆棉,居然不會游泳。穿著泳衣尷尬的喝了一個早上的海水,決定抱著游泳圈不放。
「不會沒關係。我會救穆棉。」推著她的游泳圈,至勤笑著。
天筐淡淡的蒙著絲絲的雲彩,讓艷藍的天空轉為淡藍,也因為蒙著薄薄的雲層,太陽不再那麼歹毒,附近露營的學生們,吆喝著打起沙灘排球。
游累了的穆棉和至勤,坐在旁邊看著,穆棉笑著,「籃隊發球可以更猛些。」
不巧,這麼小聲的建議,讓慘敗的藍隊聽見了,不大開心的隊長說,「阿姨,要就下場,別在旁邊GGYY。」
一時起了童心,穆棉真的下場。一開始失誤了幾次,一但熟了,殺了幾個猛球過往,一下子把白隊嚇到了。
這根本是屠殺嘛。至勤笑了起來,參進了白隊。
隔著網,在絆腳的沙子當中飛奔救球,原本綁著長髮的橡皮筋斷裂,一頭原本柔順的頭髮在風中張牙舞爪,向來斯文的她,發出野蠻的殺球聲,惡狠狠的殺過來。至勤不敢讓她,嚴謹的打了整場,最後還是輸了,不過,小輸兩分。
幾乎喘不過氣來,滿身晶瑩汗珠的穆棉,脫力的坐在沙灘上,不管瓶口有沒有沙,就這麼往嘴裡灌。
「再打半個小時,我們非輸不可。」真的老了。她幾乎把重量都掛在至勤的手臂上,慵懶著。
回到住處,沖了很久的澡。洗得這麼燙,出來還是滿身的水氣。
等至勤洗好出來以後,怕熱的穆棉,穿著露出手臂的背心和短褲,薄被也不蓋,靜靜的躺在床上,閉著眼。
度蜜月阿?他的耳朵響著早上女主人的話,心裡突然跳得好快。怯怯的捱到穆棉的身邊,輕輕的銜著她的耳朵。
原本半睡眠的穆棉,將眼睛睜開一點點,看著至勤。
「度蜜月阿?」她模仿著女主人的口音,對他說,笑著。
「我是認真的。」沒有笑的至勤,臉孔繃得緊緊的。
穆棉沒說什麼,只是把眼睛閉上。他開始大膽的咬她胸口的釦子。
「至勤。」
「嗯?」他全身的肌肉的僵硬了。穆棉是不是要拒絕我?
「我老了。身體也不好看。肚子已經開始下垂了。乳房也沒能抗拒地心引力。」
「沒關係。」
「關燈啦。」
至勤乖乖的去關燈。
「窗簾沒拉攏啦。」
至勤實在不覺得窗簾有什麼問題,但是他還是重拉了一遍。
「冷氣不夠強,人家在流汗啦。」
我就沒流汗。至勤開始有點嘀咕。
「這個…阿…我肚子餓了…」
至勤看著她,恍然。
「閉嘴。」他吻了穆棉,讓她沒有說藉口的機會。
雖然有點生澀,不過,他們倒是配合的很好。至勤有點慶幸,致信藏在宿舍裡的VCD還是有點貢獻的。
漸漸的,VCD 的情節慢慢的在腦海裡褪去。應該說,除了穆棉和他自己以外,什麼都不復存在。
他還模模糊糊的記得,進入穆棉的霎那,穆棉突然像是被刀子插入般的,用力的,一挺。
只覺得深入她的地方,像是被吸附住,那種感覺轉化成電流,流竄全身。然後就讓狂喜和喪失理智淹沒了。
在這種無止境的狂歡中,他卻還有一絲絲感到高興的情緒存活。
我就知道,我是愛穆棉的。因為和她在一起,我才能有這種複雜的情感,在這萬分混亂昏迷的時刻。
然後就像大浪中起伏,還聽到陣陣尖銳的海魔笑聲。很久很久,他才發現,那是他斯文穩重的穆棉發出來的,歡快的叫聲。
更尷尬的是,另一重的叫聲是自己的。
尷尬的情緒沒有持續太久--大約一兩秒吧--接下來的事情,他們幾乎都不記得了。雖然夜半的雷雨那麼大,但是隔壁棟的主人夫婦,還是要非常忍耐,才不會因為他們的叫聲笑出來。
***
至勤先醒過來的。他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的水光,以為還在台北的家中。想起身,這才發現四肢如鉛般沈重不已。
隨著這種酸痛,他漸漸的回想起來昨夜的事情。這是他第一次的經驗。卻轉著荒謬的想法。
幸好穆棉不抽煙。若是抽煙的話,我可以抱著被角掉淚,她大約會說,「別哭,我會負責的。」
………
在這麼重要這麼感性的一刻,我在想啥?
用力的甩甩頭。
「幹嘛?想把頭甩掉阿?」穆棉的聲音啞啞的,卻很性感。
「穆棉真漂亮。」沒頭沒腦的冒了一句,她笑著敲至勤的頭。
「我要去洗澡…」至勤卻像八爪章魚似的緊緊抓住她,「不要。」
「別鬧了…唔…」
他們倆整天都沒離開屋子。隔壁的主人夫婦站在屋簷下聊天。
「老ㄟ,你看要不要給他們送點飯菜?整天沒吃可以唷?」
「哎唷,人家新烘爐新茶壺,妳去吵啥賭?」
「嘻嘻嘻嘻…」女主人掩嘴笑了起來,「真奇怪,這些囡仔千里迢迢跑來綠島度蜜月,整天關在屋子裡不出門。」
「唷,牽手ㄟ,妳忘記囉,我們…」
女主人吃吃的笑,男主人捱了好幾下胳臂。
正好中場休息,穆棉臉紅紅的聽見了,至勤只會賊賊的笑。
「我們去吃飯啦…」她掙扎著要起來,至勤按住她,「我們還有巧克力,等一下再去吃…」
「別人家在笑了啦!」
「他們忌妒。」埋在她的胸前,聲音含含糊糊的。
「至勤!別鬧了…唔…天都要黑了…」
「那是窗簾啦…」
「窗簾繡夕陽阿?你神經…」
第二天一早,穆棉堅持要出去吃飯觀光。
「哎唷,我不想出門,太陽好大。」他涎著臉賴著。
「哼。要是沒有觀光的照片回去,我們兩個會被虧死。」
「就說下雨嘛!」
「綠島天天下雨?」
「東南氣流影響,所以綠島天天下雨嘛…」
雖然穆棉再三堅持,不過,真的前三天都在,「下雨」。
「沒有人下那麼久的啦!」穆棉氣得臉鼓鼓的,「我還沒去海底溫泉!」
至勤笑軟了手腳,終於肯出門去旅遊。
綠島很小,半天就可以逛遍。但是他們不喜歡趕時間,總是悠閒的騎著單車,一個據點一個據點的玩過去。
島小,哪個方向都能看到海,和海有關的岩洞和礁石特別多。海風徐徐吹來,太陽並沒有想像中的毒辣,但是一不小心就會曬黑。沿途猛塗防曬油。
「壞蛋!」啪的一聲,穆棉打了他一下,「那裡需要塗防曬油嘛?」
至勤親親她的臉龐。「晚上我們再來海底溫泉。」
溫暖的像是洗澡水一樣的溫泉,稍微偏了點,就會接觸到冰涼的海水。像是在洗三溫暖一樣。
仰頭,銀河在天際橫越。滿天的星星,多得讓人暈眩。在水底,緊緊的握著手,怕星星太滿了,從銀河中跌落,將他們倆沖散。
往事像走馬燈般,在心底盤旋著。
橫越許多悲痛的過去,當中或有一絲毫的甜蜜,卻是悲感的苦居多。想到彼此曾經有過的磨難…。像是在洗三溫暖一樣。
仰頭,銀河在天際橫越。滿天的星星,多得讓人暈眩。在水底,緊緊的握著手,怕星星太滿了,從銀河中跌落,將他們倆沖散。
往事像走馬燈般,在心底盤旋著。
橫越許多悲痛的過去,當中或有一絲毫的甜蜜,卻是悲感的苦居多。想到彼此曾經有過的磨難…
希望讓她的苦難到此為止。讓我陪著。
希望讓他的銼磨到此為止。讓我陪著。
不約而同的,在心底許著相同的願望,以銀河之名。從綠島回來,致信過來找他。
在蟬響葉濃的夏天午後,看著旅遊的照片。
「這麼幾張?」一捲恐怕都沒照完。
「還有別的事情要忙。」
致信是少數幾個了解他們的人,他張大了嘴看著至勤。
「你終於…終於…」
「對!」至勤神情愉快的大聲,「等我當完兵,馬上跟穆棉結婚!就算現在要結婚,我也願意的。」
致信默不作聲了一會兒,「我真羨慕你們。」
為什麼?「你不是跟漫研的朱兒都論及婚嫁了?」雖然兩個大學都還沒畢業。
「我媽媽反對。」至勤才發現,致信深深的沮喪著。
「伯母?她不是很喜歡朱兒嘛?」
「……是阿…但是…朱兒大我一歲…」
一歲?至勤突然動怒起來,「她可沒騙過你,對吧?」
「我知道,我知道阿!」致信也生氣起來,「不過就是一歲嘛!我怎知道我媽知道了就氣炸了!她還拿我們的八字去合,結果大兇。所以…」
「拜託!是你要娶太太,還是你媽要娶阿?」至勤想起朱兒最近的鬱鬱寡歡,火冒三丈。
朱兒那種鬱鬱的眼睛…他不想再看到!簡直就像穆棉失了魂魄的時候。
還是讓他非常心痛。
「你懂什麼?!」致信也氣了起來,為什麼大家都責備我?我也很痛苦阿!「我跟爸媽從來沒有吵過架!他們是很好很好,一心一意愛著子女的爸爸媽媽!」他想起小時候,父母經商失敗過,寧可餓著肚子,也要把最後一碗飯給自己吃的爸媽;流氓來討債,抓著他當人質,雙雙跪在地上,將頭磕破,染了一地的血,連流氓都感動的爸媽。
「他們也是為我好阿!雖然我這麼的愛朱兒,但是我也愛我的爸媽!媽媽一提到就哭,她還跑去廟裡想減壽度厄…不管有沒有根據,她都是一心要我好阿!」
發完了脾氣,兩個人雙雙的沈默。
至勤的心裡卻翻湧著苦澀和憤怒的害怕。想到朱兒沒有生氣的眼睛。漸漸和穆棉重疊。不,他不想看到穆棉不幸。但是朱兒就要重蹈了。
「走吧。你想想清楚。」至勤沈重的說,「相愛是很困難的。你愛她,她又剛好愛你。不管是哪個地方都能契合。我從你們一開始看到現在,我知道,她和你完全適合。這是很…很不容易的事情。」
簡直就是奇蹟。
靜默。「說不定,」他苦澀的說,「說不定朱兒在我當兵的時候就會兵變。早點分也好。」
還沒弄清楚發生什麼事情,已經讓至勤打青了一隻眼圈。
「滾。」
晚上,他跟穆棉說了整個事情,穆棉低頭。
「我很幸運。」淡淡的。
「妳的幸運就是我的幸運。」至勤強迫她看著自己,「所以我們要彼此守護對方的幸運,好不好?」
這樣的害怕,所以穆棉哭了。
不過,至勤實踐了他的諾言,直到畢業前,都沒讓穆棉哭過。
但是他入伍的前晚,穆棉的眼睛沒乾過。但是他卻神秘兮兮的很晚才到家。
「吃飯了嘛?」她沒有生氣,擔心是不是餓著了他。就要很久才見得到,不禁哽咽了起來。
「喵。」一顆小小的貓頭冒了出來,楚楚而熟悉的眼睛。
賽茵?
「不,她是女的,可賽茵。我相信他轉世成女貓,來找媽媽穆棉了。」
這些天的奔波勞苦,就是為了要找賽茵的轉世?
她接過了那隻白底虎紋貓,淚如泉湧。
「我不在的時候,可賽茵會照顧妳。但是,我總是會回到我們的家,妳總得,相信我。不是可賽茵和我是妳的貓,妳和可賽茵,也是我的貓。這是主人應盡的責任,讓妳們幸福。」
恐懼生離死別的穆棉,在車站卻沒讓至勤太擔心,看著列車出站,她緊緊抱住可賽茵,抵抗分離的劇痛。
「回家。」她吞下一口口水,硬生生的把眼淚吞回去,「可賽茵,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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