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y,you。 你今天好嗎?
今天是很熱的一天,大概。但對我來說,今天還算可以,即使室內高達二十九度。但我依舊可以在這種室溫下好好的過,除非是心煩。
打包了一整天,我將離開這個生活了三年多的地方,搬去距離不到半里的新家。
其實我不討厭變化,只要是跟人無關的。新家很漂亮,在四樓。可以俯瞰一大片空地,現在開滿了向日葵。
當然我的房間看不到,但我可以到前陽台,或者去頂樓。我想晚上的時候,應該還可以賞月。
Hey,you。你知道嗎?雖然我在人海中從來沒有找到你過,但我們抬頭看的都是同一個月亮。
我曾經將自己取過一個暱稱,叫做十三夜。因為這是賞月最美的時節,卻和日本習俗關係不大。
每個月的農曆十三,月亮將圓而未圓時,那種微帶遺憾的月華,才是最美的。這種時候,過往繁華如舊夢惆悵。我會想到憂鬱的少女時代、褪盡純真的二十,烈火背德的三十,和現在。
灰燼般平靜,能夠曬曬月光的此時此刻。
我在想,我凝視著月華時,是不是有這種運氣,你也同樣凝視著。
一直覺得,我很幸運。這世界這樣的動盪不安,充滿暴力和血淚,但我居然可以生活在虛幻中,寫著實在對人類社會毫無貢獻的小說,足以養活自己與家人,我覺得感恩,並且惶恐。
說好聽點,身為作家,撫慰著讀者的心靈。說難聽點,我不過是寄生在表面文明的蠹蟲。
親愛的你,也只有在這樣深的夜裡,我可以告訴你,我內心的荒謬和心虛。執迷不悟的生活在虛妄中,紡著虛妄的紗,織著虛妄的夢境。我從不覺得我這工作有什麼了不起的,甚至是懷著一種愧疚的心情。
但我很虛榮,的確。我看著讀者的回應,或正確或錯誤。我執意的用鍵盤為梭,日日夜夜的彎腰劬勞,其實只是為了滿足一點虛榮,給自己止痛,並且反芻一些毒品為同樣寂寞的人止痛。
但是,你。我想你能瞭解,一直錯過的我,無法將寫作抽離我這個人。
曾經我厭棄這種身份,渴望別人看到的不是寫作的「Themoon」,而僅僅是我而已。
但我錯得如此離譜。
剝離寫作,我就所剩無幾了。雖然曾有交往的對象將我當作「名牌包包」一樣炫耀,從交往前到戀情腐敗結束依舊如此,但我依舊和寫作綁在一起。
不管狂於寫作奪走我的什麼,甚至已經讓寫作的暴君吞噬殆盡,不管這造成我人際關係上的重大缺陷,導致我離群索居得這麼深沈。
我沒辦法忘懷寫作,就像我堅信你存在一般。
Hey,you。我呼喚你,僅僅能用「寫作」執行而已。這雖然是非常徒勞而無聊的舉止,但我在每個字裡呼喚你。
我一生都是個多情而荒淫的人,說不定到死也不會改變。我總是在等待著你,將愛情凝聚成一種信仰,盲目而忠誠的。
就是因為你,也只因為你而已。或許我這生已經寫了幾千萬字,但匯總起來,也不過是給你的情書。
藉著虛妄的想像,我一次次和你邂逅或分離,相愛或憎恨。我摩想你一千種模樣和心性,用文字畫下來。
但我沒有什麼不滿。
若我遇到了你,我應該就寫不出來了。因為我的渴求已經獲得滿足,將不再需要寫作的暴君。
這就是兩難,親愛的你。追尋你這麼長久的光陰,我會放棄,實在是我心裡渴慕的人應該只有一個,卻又多了一個。
這就是十三夜。因為不曾圓,所以才能得到另一種圓滿。
現在已經太遲,太遲。
即使太遲,我也會不斷的寫下去。繼續這封漫長的、名為寫作的情書。
或許你會看到,或許永遠不會。
但我執梭時,卻是這樣滿足的遺憾。
Themoon 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