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悠揚喜悅的「田園樂」中,羅紗張大她的獨眼,想要看清楚明峰的臉龐。
如果,如果說,我們早一點相遇,比方說,父母尚未雙亡,還沒被狠心的族人賣去青樓…如果說,父母親將她許配給明峰,或許一切都會大不相同。
他們應該還在小小的村子裡,勤懇的守著小小的產業,算計著今年庄稼的收成。
或許她還是會有些惆悵。「夫君,荼蘼花開了,春天要過去了呢。」
「啊,是啊,夏天要來了。」她的夫君應該會這麼回答,「瓜苗長得好快呢,今春雨水厚,瓜不知道甜不甜?」
會甜的,夫君,因為那是你種下的。
七夕前後,瓜就熟了。我會把瓜澎在井裡,晚上乘涼的時候,我們坐在井旁乘涼看星星,慶幸我們不是牛郎織女,不用隔著銀河淚眼相望。
或許明年,或許後年,我會為你生下男孩或女孩。男孩就叫瓜兒,女孩就叫秧兒。我們一家會平凡而幸福的住在一起,夜夜聽著禾苗的呼吸入眠。
「你說好嗎?夫君?」陷入彌留而昏沈的羅紗低低的問,「男孩就叫瓜兒,女孩就叫秧兒,你覺得好不好?」
明峰哽咽的幾乎說不出話,勉強忍住,「好,羅紗…荼蘼。荼蘼取的名字,怎樣都好。」
她的眼神整個都潰散了,露出一種如在夢中的模樣。她浮出淺淺的笑,「夫君,瓜澎在井裡,記得去撈起來吃。我想睡一下…但我又怕做惡夢。」
「我、我幫妳把惡夢趕走。」
「我做了很可怕的惡夢。」她畏縮了一下,「很漫長、很可怕…幸好只是夢。」
「荼蘼。」明峰覺得快要窒息了,他不知道悲傷巨大到足以使人停止呼吸。
「我,好喜歡你叫我名字。」她呼出最後一口氣,「夫君,我喜歡你叫我名字。」
她停止了心跳、呼吸。身體漸漸乾枯、化為粉塵。只剩下她生前穿著的十二重唐衣。
窒息片刻,明峰發出尖銳的哀號。這聲哀號幾乎劃破天際,讓聽到的人悚然,繼而不由自主的泣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