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咒師 第五部 第二章(二)

齜牙咧嘴的照著鏡子,明峰看著自己被打破的嘴角。

這女人下手不能輕一點嗎?就這樣一拳打過來,饒是閃得快,還是讓她打中臉頰,不知道被她手上的戒指還是什麼鳥的割破了,瘀青之外還帶一點傷痕。

超痛的。

但他並沒有意識到,之前跟麒麟打架,他每戰皆墨,好幾次都讓麒麟坐在肚子上或背上,麒麟還很囂張的喝酒取笑。


自從魔界歸來,他和麒麟打了個平分秋色,往往是蕙娘軟硬兼施(可能還不慎挨了幾拳)才把他們勸開,當然他也不知道,他照著鏡子擦藥的時候,麒麟默默捧著打疼的手、含著眼淚喝酒止痛。

一來是麒麟因為慈獸化,人類的靈力大幅減弱,又不能完全使用慈獸的力量,整體戰力下降許多;二來他在魔界經過磨練,不管是法力或修為都更上一層樓,在人狼族的艱苦生活也相當程度的鍛鍊他的體魄。

不管怎麼說,對於一個修道不到三十年的人類來講,他已經大大的突破了許多人可望不可即的界限:跟禁咒師打成平手。

當然,沒有人告訴過他,他對這種能力也一無所覺。

他覺得自己還是跟以前一樣,若說多了點什麼…或許就是心裡多了點埋藏的傷口。非常疼,但含著苦澀的甜蜜。但他不會拿出一張苦臉給人看。這是他私自的祕密,私自的痛楚。他不願意因為這個痊癒不了的傷口,讓他重視的人也跟著難受。

所以,他也跟往常一樣,追著麒麟恐嚇她肝硬化的種種後果,費盡心機藏酒,和蕙娘一起下廚,閒暇的時候,他會就記憶所及,將魔界學到的一些法術和奧義抄錄下來,準備送份影本給紅十字會。

但有時候,像現在,望著鏡子的時候。他會不經意的看到自己耳上小小的紅水晶耳環。那麼小,像是一點血珠,沒有墜子,就是一根耳針上的朱紅,戴在自己的耳朵上。

男人戴著這個真是好笑…但他這一生大概都不會取下來了。或許有一天,他會淡忘這份痛楚,但有些美好經過時間的醞釀,反而更美好,更甜蜜。

我的羅紗、我的荼蘼、我心愛的花萩樹啊。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不讓淚水掉下來。拜託,戴著耳環就夠娘了,還哭?或許是幻覺…但他覺得羅紗隨著他穿越那條痛苦的通道,一起回到人間了。他還記得羅紗臨終時的幻夢,可不希望她的夫君是個愛哭又不可靠的傢伙。

找出羅紗的遺物,上面的血漬已經褪了色,不似當初的觸目驚心。

他說過,他要替羅紗找個衣冠塚。讓她在幻夢裡的田園永眠。

很多事情他不明白,比方說,未來之書。麒麟解釋過,他還是覺得很難了解。一定有什麼地方弄錯了…我很普通,不可能是什麼「繼世者」。但麒麟不提這些,只是北上一趟回來以後(還騎炸了他的疾風號!),淡淡的告訴他,危機解除,最少三十年內沒有人會來抓他。

其實不管有沒有人來抓他,他都決定了。

「蕙娘,」他背著行李下樓梯,「麒麟呢?」

蕙娘整在補麒麟牛仔短褲上的破洞,有些無奈的輕笑,「她睡了。你買回來的半打酒,她全灌完了。」

…她以為她在灌蟋蟀?

「但我想跟她說…」

「麒麟說,你若要出門旅行,把通訊錄帶著。」蕙娘遞給他一本小小的冊子,「這裡頭有些她朋友的電話和地址。遇到什麼過不去的難題,就去找他們吧。最後一頁是我的手機…別不好意思,一家人有什麼不能開口的?」

明峰張著嘴,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但、但是妳們怎麼知道…」

「時候到了不是嗎?」蕙娘凝視著他,「有些傷痕不是蓋著不去看,就不會發炎、腐爛。」

他呆了一呆,背著行李挨著蕙娘坐下,接過了通訊錄。「…其實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愛上羅紗。說不定只是琴聲感動了我,而她的悲慘讓我憐憫…但是蕙娘,愛情是什麼呢?我想到她就會心頭發疼,她目光都可以拘束我的呼吸。只是坐在她身邊彈琴,我就會、就會,就會覺得無比開心和喜悅…

「愛到底是什麼呢?難道不是混合了狂喜、憐愛和同情?不是所有美好情感的集合嗎?我也不懂為什麼會愛上她,但我也不願意失去她…就算她不愛我也無妨,若她能好好活著…

「現在我只能為她做最後一點事情,也就只能做這些。雖然安慰的是我,不是死去的她…但我還是想去做、要去做…」

我的羅紗、我的荼蘼、我心愛的花萩樹啊。

他靠著蕙娘哭泣,蕙娘安慰的攬著他的肩膀。發現他耳上的紅水晶微弱的閃爍,像是淚光般。

不過,蕙娘什麼也沒說,只是淡然一笑。

「去吧。」蕙娘遞手帕給他,「你不喚英俊前去?」

明峰寧定了一點兒,表情有點不自然。「我想自己去…哼,便宜那個混蛋了。讓我發現英俊少了根羽毛,我就讓他六馬分屍!」

蕙娘無言了片刻。別說現在馬兒是希罕的牲口,難得一見,何況還要拉到六匹馬來。她也不想問第六匹馬兒是要分那個部份。

目送明峰遠去,發現她那個醉睡過去的主子,兩眼炯炯有神的坐在客廳裡,按著遙控器。

「讓他這樣獨自出門,妥當嗎?」蕙娘不是不憂心的,「東方天界鎖了個乾淨,他方天界也差不多也撤光了。人間真正無政府狀態了…妳看明峰這麼一個人出遠門…」

麒麟沒好氣的甩著手,「瞧見沒?這該死的孽徒把我的手背打青了!妳放心,遭殃的絕對不是他,是那些想吃他的妖異。哪個不長眼的想抓他,那叫做自找的遭瘟。老賴著我成什麼體統是不是?總要出門磨練磨練。」

「…妳只是氣他晚餐不肯做布丁吧?主子,妳真的吃太多了…是,我知道妳腰圍一吋也沒有多,但是妳舊傷的皮薄了很多…真的會裂的。」

「裂了再說吧。」麒麟隨口敷衍,「趁孽徒出門,蕙娘,我想吃焦糖布丁、巧克力慕斯、草莓塔…對了,還有明峰藏在他房間裡的那瓶香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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