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都炸了,不然怎麼辦?」明峰硬著頭皮回答,「妳也讓龍女來好好『教訓』我了…」想到差點讓龍女的怒氣秒殺,他就熱淚盈眶。
「你說這什麼話?」麒麟似乎心情大大好轉,「我是那種記恨的人麼?」
妳是。明峰默默的在心裡說。當然,他沒種這樣對麒麟嗆。
「我心愛的徒兒跟我求救,我掐指一算,這又的確是桃花劫…」
妳的卜算向來很爛,這需要我提醒嗎?當然,明峰也只敢腹誹,沒膽子提醒麒麟。
「…我又傷得動彈不得,妳也知道蕙娘忙著照顧我的『傷勢』,」她特別在「傷勢」兩個字加重語氣,「徒兒有難,我做師傅的也不好坐視是不是?剛好你又有個名正言順、貴為神族的未婚妻,當然只能商請她去解救你的桃花劫…」
說得比唱還好聽!明峰氣得差點握碎電話。若不是大師傅來救他,現在他和明琦還在那家旅館洗被單抵債啊~
「明峰,你怎不說話?」麒麟心情越來越好,「為師是怎麼教你的?連句謝謝都不會說?」
…妳教我什麼?妳到底教我什麼啊~「…那還真是謝謝妳喔!」上輩子我造了什麼孽,這輩子得來當麒麟的學生啊?!
麒麟嘻嘻一笑,「不客氣。你知道的,我從不記恨,而且施恩不望報。」
跟食物無關,妳的確如此。但該死的,這件事情跟食物有關係,大大的有關係。
「不過,」麒麟語氣很輕鬆,「我打算出國,欠個司機,你趕緊滾回來吧。」
…啊?
「妳出國幹嘛?!嫌妳東方招惹的妖怪不夠多,難道欺凌妖怪妳也打算國際化?!」
「我哪有欺凌妖怪?」麒麟不悅了,「過招,那是過招!是那些妖怪太沒用了…我都開門等他們來吃了,還這麼不堪一擊…孤獨求敗的心情,誰人了解…」
夠了!
「妳到底出國要幹嘛?」明峰有不太好的預感。
「聽說西方也有化育池。」麒麟語氣非常平常,像是在談晚餐吃啥,「我想沒當過真正的慈獸,當一次來試試看好了。」
「…轉生成慈獸沒有風險吧?」明峰抓緊話筒。
「我有慈獸血統,大約五五波吧。」麒麟聳聳肩,「沒有子麟奶奶和眾麒麟族人護法,有五成是我天生異稟了。」
「…失敗會怎樣?」明峰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會死啊。」麒麟回答的很自然,卻讓明峰整個跳起來。
…這種事情是可以試的嗎?!
「我馬上回去!」他對著話筒大吼,「千萬別自己跑掉,我馬上回去!」
「…我沒聾。」麒麟將話筒拿遠點兒,「不用那麼大聲我也聽得見。你現在在哪?我解除很多阻礙才找到你。」
「我在玉里,我四房伯公家裡。」
「那麼,你將碎片交給崇水曜了嗎?」麒麟問。
大概是大師傅跟麒麟提過了。水曜。她那張憂愁而滄桑的在他眼前徘徊不去。被本鬼魅似的書糾纏,望著她不想知道的末日。
「…麒麟,只要被選上,誰也不能抵抗未來之書嗎?」他低下頭,輕輕的問。
麒麟怔了一下,笑了出來。「如果是眾生,大概不能。但人類是可以的。」
明峰猛然抬起頭,握著話筒的指尖發白,「…人類可以?為、為什麼?但是…」
「我都可以了,其他人沒有理由不行。」麒麟淡淡的說,「我還身有濃重眾生血緣哩。徒兒,你只知道人類是脆弱異常的容器,卻不知道裡頭裝著無比的力量。眾生有著堅韌的殼,但外殼如何,內在也如何,限於種族天賦,是沒辦法提升太多的。但人類不同。」
輕笑一聲,「我不邀請你,你不可以進來。」
麒麟掛了電話。
所以,麒麟的卜算非常不準。她拒絕了未來之書。
明峰握著電話好一會兒,呆呆的坐到東方發白。
天一亮,他就堅持要回去,和明玥一家道別,婉拒明玥爸爸的好意,他跟明琦並肩步行,準備去火車站。
去火車站之前,他們特別彎去水曜的家一趟。
「…水曜,我們要走了。」明峰躊躇了一會兒,「麒麟說,人類可以抵抗未來之書。她說,『我不邀請你,你不可以進來。』。」
水曜的表情空白了一秒鐘。笑意緩緩的漾了起來。「原來還可以這樣。請代我跟禁咒師道謝。我總算偶爾可以好好睡覺了。」
偶爾?
「我不會完全拒絕未來之書。」水曜平和的說,「這是我現在可以做的事情。一定有什麼規則可以違反,一定有什麼情報我們得知道。我已經決定了。」
她輕輕的抱了抱明琦,又抱了抱明峰。「一路平安。」
站在門口,她目送這對年輕孩子離去。
偶爾,我也可以休息一下。這樣我可能可以撐久一點,知道得更多一些。她走回屋裡,打開筆電,登入帳密。
「舒祈,我想告訴妳。」她對管理者坦白,「我看得到未來之書。」
舒祈好一會兒才回話,「妳從來沒有告訴我。」
水曜垂下眼簾,「我跟師傅都認為,不該干涉這世界的運行,所以當成我們師徒共有的祕密,不對任何人提。」
「為什麼告訴我?」
「…舒祈,我不能隱瞞了。」她閉上眼睛,「我看到了末日…也看到末日的妳。」
「大概什麼時候?」舒祈淡淡的問。
「我不知道。」水曜煩躁起來,「但我看到身在末日的妳,容貌和現在幾乎沒什麼改變。或許很快…」
「不會的。」舒祈彎了彎嘴角,「放心,不會的。」她考慮了一會兒,「我也告訴妳我的祕密好了。」
舒祈的祕密?
「我從三十歲開始,時間就凝固了。」舒祈平靜的說,「三十歲那年,健康檢查的結果不太妙,我得了白血症。」
「…舒祈!」水曜叫出來。
「別慌。很初期的症狀,我日常生活也沒有什麼異常。」她笑了笑,「我不想化療,但病情一直沒有惡化。第二年,我實在覺得奇怪,再去檢查,和前年的報告一模一樣。第三年、第四年…都一樣。我四十幾歲了,但和三十的模樣完全沒有改變。」
托著腮,舒祈輕嘆一聲,「也不讓我凝固在年輕貌美的少年時光,凝固在一個拿蔥大嬸的年紀做什麼?」
「…舒祈,妳問過都城嗎?」
「魔性天女只是笑。但我想,我可能明白了。哎啊,我一生都只想當個普通人…沒想到這個願望這麼難以達成。」
她望著窗外。從舒祈的窗外望出去,只看得到陰沈的天空,雜亂的電線和電線桿,紛擾的市聲縈繞,空氣污濁。
「實在不是什麼賞心悅目的景色啊。」她自言自語,「沒想到…我比我想像的更愛這個髒兮兮的世界。」望著虛空,她輕輕的問,「妳也是吧?魔性天女?」
她似乎聽到了一聲粗啞的笑聲。也因此,她悄悄的彎了彎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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