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看了幾十年,妳不煩?」葉冷一臉厭煩,「喂,跟妳說話呢。」
金櫻子恍若未聞,只是站在搖搖欲墜的樹梢,望著正在專心念佛的老太太。
「不理我?!」葉冷暴跳起來,「我手上可是有妳的賣身契!」
金櫻子不答言,倒是一腿把他掃下樹梢,繼續注視著她人間最後的眷戀。
葉冷齜牙咧嘴的飛跳上來,「…我吃了那老太太,看妳理不理我!」
「試試看。」她臉孔一冷,手臂皮膚迸裂,竄出無數花枝,毫不客氣的劈頭鞭打了一頓。
葉冷左支右絀,心底連連叫苦。當初買了她原本是要報復,哪知道來得太晚。這個老得快死的老虔婆,不但徹底降伏了禍種,甚至可以反過來為己所用。他恨極了,卻又打不過。
只好窩囊的丟下她,轉頭苦修。
可憐他原本就只是小魔,來不及修得高深些,就被少年時的金櫻子封在人身內,轉移也轉不掉,重新修魔又不可能。只好改修人類的道,但比起魔頭的進度真是慢如烏龜,又不時被心魔干擾。
好不容易修出點苗頭,興沖沖的跑回去,想說趁老虔婆還沒死之前,有機會報仇。哪知道買回來一看,面對的是返老還童,早已經嫻熟操縱禍種的金櫻子,除了磨磨牙齒,只能摸摸鼻子回去用功。
這次他閉關十年,自覺得以晉級高手之列。所謂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他風魔報仇加了三倍,總該如願吧?結果把她扔著不管,她不但更強還更美,甚至若無其事的開了家小中藥店,自顧自的安心生活了。
尋仇未果,還差點被金櫻子打死。結果和她少年時相同,最終還是猶豫不決。這女人就是沒膽殺人。
「饒了你去,別再作惡了。」金櫻子淡淡的說,「更不要來煩我。」
「免談!」只剩一口氣的他,非常虛弱的獰聲,「最少妳也跟我睡一次!我可是把妳從石牢裡頭買回來的…知恩不報,是巫的作風麼?!」
她緩緩張大眼睛,「…你還真是風魔哩。我今年八十四啦!都是太祖奶奶了,要跟我睡?」
「怎麼啦?」他勉強坐起來,挺起胸膛,「老子今年三百歲了!妳還是小姑娘呢!」
她露出一種又好笑又無奈的神情,想了幾分鐘。「好吧。不過我已經幾十年不識風月,實際上也只算春風一度。」她聳肩,「別太失望。」
「…啊?」葉冷張目結舌,原本只是想難她一難,讓她生氣也好。沒想到她這麼乾脆直爽,還主動把半死的他拖去臥室。「我身上還有傷啊~妳要作什麼?作什麼?非禮…啊~」
想到這個他就氣悶。雖然道行不高,好歹他也是風流倜儻的魔,向來只有他襲擊姑娘的,沒想到被個妖人襲擊了。
但吃過禍種,別的女人就沒滋味了。真的被活活坑死。
或許是因為身為魔的自尊,也可能是這具軀體殘留的男性尊嚴。他雖然屢屢去尋金櫻子,和她決鬥(然後被打敗),與她共床(被榨得很乾),隔段時間他就不聲不響的去修煉、閉關,希望下次回去就能打敗她。
糾纏了六十年,他的勝績是…零。
這讓人(也讓魔)怎麼不抓狂?!
「夠了沒有?瘋婆子!」被打了一臉的傷,葉冷暴跳了,「要吃早吃了,等到現在,還會先通知妳唷?!妳動動腦子好不好…」
「磨了這麼多年,還是心心念念想吃人,不能饒你去。」金櫻子淡淡的,枝葉攻勢卻更為凌厲,瓣花葉落,看似柔弱,卻鋒利如刃,葉冷徹底膽寒了。
「要打回家打,在外面教訓男人很威風麼?!」葉冷大吼大叫,「好歹也顧一下我的面子!我沒面子,妳就有面子?」
金櫻子考慮了一會兒,「也對。等回花蓮再說吧。」她收了枝條,瞬間退回體內,只餘淡到幾乎看不見的疤。
葉冷揩了揩額頭的汗,心底感到很悲傷。原本他打算閉關個二十年,結果兩個月就心浮氣躁的跑回來。想這老虔婆作什麼?唉,都是禍種惹的禍。想他這樣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風魔,居然被勀得如此之死,想來大仇永遠也報不了。
「千里迢迢跑來,就遠遠的看,能看出什麼?」葉冷沒好氣,「看了幾十年,妳不會去跟她講句話?」
「說什麼?」金櫻子反問,「說她崇拜的祖奶奶是個妖人?」
「比妖怪還可怕的妖婦。」葉冷咕噥著,防備著金櫻子再出手。
她卻只是茫然的注視著自己的曾孫女。「…她命不長了。壽算到了,將無疾而終,一睡而去。我來見她最後一面…最後一個,記得我的人。」
葉冷沒經過大腦就嚷,「那我算什麼?」
「你不是人。」金櫻子淡淡的回。
「誰說我不是?」他勃然大怒。
「好吧,你是人。」她無奈的轉口。
「誰說我是?」葉冷更生氣,「老子是魔!誰是人啦?妳亂講!」
「…隨便你。」金櫻子的愁緒被他亂得一絲不剩,「不管是什麼…智商都很低,這是確然的。」
「金櫻子!」葉冷吼了起來,像是當空打了一道雷霆,「今天我絕對饒不過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