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也只有此刻,深雪會將臉上的眼鏡拿下來。
樓蘭王。他會想起靜曾經說過的故事,那個臉上戴著猙獰面具,好將美貌遮掩起來的王者,這樣子的衝鋒陷陣。
深雪看著海報,笑了笑。
靜還是沒有什麼笑容,抱著天使般,同樣沒有笑容的小孩子,靜的學弟卻笑得粲然的走到她的身邊。
他叫彥剛吧?翻了翻最近從台灣回報的資料,是的,他叫彥剛。
如果靜真的嫁了…也好。但是靜沒有嫁。所以他隔著遙遠的距離,仍然戀慕著靜。
那小女孩也不是靜的小孩,當然也不是他的。
剛聽到這消息,深雪不禁微微的失望,很快的,他釋然了。若是靜真生了他的孩子,深雪一定會狂喜吧?但是,他要怎樣保護他的孩子?
是的,我自顧不暇。他的左肩抽痛著,已經兩個月了,槍傷仍然會痛。
他捏捏鼻樑,不對,現在不是想那些醜惡現實的時候。現在是我…我和靜獨處的時刻。
靜…分隔了一年,冬天又來臨了…
妳大約忘了我吧?忘了也好。
我也快忘了深雪這個少年。
回到日本,深雪的姓氏名字依父親遺命更改過了,但是那個陌生的名字,他自己都常忘記,別人都只叫他,「組長」。
只有像現在這個時刻,安全的待在自己的密室裡,看著手下從台灣回報的資料時,他才會想起,自己,是,深雪。
靜,我守著承諾,沒讓任何女人看我的眼睛。除了現在的時刻外…我沒拿下眼鏡過。
靜…妳…還是忘了我吧…心裡,卻隱隱的作痛。
今天是耶誕節。深雪將手下從台灣寄回來的資料打開,裡面有幾張靜的照片。
偷拍。呵。靜,妳的深雪,居然這樣窺看著妳,妳是一定要,一定要原諒我的。
一張一張看,然後每一張每一張的仔細看。將他最喜歡的挑出來,微笑。
那是張站在櫥窗邊的照片,穿著黑色洋裝的靜,手裡拿著外套,襯著櫥窗內的耶誕雪景,霓虹繽紛。
淡淡的,幾乎看不到的微笑。面對著偷拍的鏡頭。一身純黑,卻別著噴沙銀的胸針。這是花體的英文字。
漸漸的,深雪的笑容淡了。他奔出去找了放大鏡來,仔細的看著靜的胸針。
mydeepsnow。
呵。眼淚不能滴在照片上,照片會壞的。
妳…靜…已經一年了。妳沒忘了我。
妳…靜…
妳知道我在偷偷看著妳,所以…
那張照片,明明是看著鏡頭的…
深雪伏案而笑。聖誕快樂,靜。
* * *
日本…下雪了嗎?
耶誕節。街上行人往來匆忙。靜卻婉拒了泠和彥剛的邀約,靜靜的待在家裡。
她將框起來的海報掛上,斟了兩杯紅酒。
聖誕快樂,深雪。
那是去年冬天,深雪在她家裡住著,靜替他拍的照片。
睜著貓般大眼睛,一面臨鏡頭就不肯笑的深雪,卻因為靜拿著鏡頭,含笑。不畏冷的裸著上身,只戴了條古玉穿皮繩的項鍊。
古玉篆刻著隸書,很久很久以後,靜才知道,那個隸書就是…
「靜」。
將她的名字,放在最靠近心臟的地方。
靜淡淡的笑了起來。
照片…到了日本了嗎?她知道,那些偷偷拍著她照片,偷偷記錄她的生活的人,應該是深雪的手下。
不,我不生氣。我反而覺得…深雪,你…
靜伏在膝蓋上笑。
我的深雪,聖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