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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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有恐怖,全是唬爛,吾輩已善盡告知義務。
手心朝天為陽,朝地為陰。拇指為時軸,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指,共計十二指節為十二節氣或十二地支。
有天賦的人,可以以此掐算,得知過去未來。但更為稀少的天賦,可以因此通陰陽。
而稀少中的稀少,甚至偏門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一輩子盜墓,這些見慣死人的盜墓賊,頭回嚇破膽,幾乎殲滅。
當中一個倖存者,逃進半荒廢的山村,只有一戶人家還點著燈。那個人高馬大的青年破門而入,只看到一個梳著公主頭的少女坐在藤椅上。
「欸,敲門是好習慣,但也不該把門敲飛吧。」面容白皙的少女皺眉。
「妳是活人吧,吭?!是不是,是不是?!」青年顫抖的抽出匕首,對著她。
「死者不說話的。」少女睥睨的望向他,「真不懂怎麼有人把盜墓看成一種冒險和浪漫。明明是一群小偷,而且沒有膽子偷活人。」
「住口!」確定她是活人以後,青年膽氣壯了,「有沒有車?最少有摩托車吧?把鑰匙交出來!」
「我不用那種東西。」少女厭倦的別開頭。
青年上前想威脅少女,沒想到輕輕一推,少女就倒在地上。她的小腿很白皙柔細,但指尖不小心拂過,卻一點溫度也沒有…像是死人。
若不是握著的手腕是溫熱的,一夜驚恐的青年幾乎要尖叫了。
而玻璃窗破裂的聲音引他猛回頭,他的確沒有尖叫…夢魘,追上來了。
腐敗得膿爛的屍體沈默的爬進來,緩慢而堅決的,歪歪斜斜的走著,一步步靠攏。
他像是被掐住了喉嚨,驚恐得像是離水的魚喘著粗氣,幾乎要癱軟了。
「想活就放開我的左手。」倒在地上的少女很平靜的說,「並且把我扶起來。」
青年好一會兒沒明白她說什麼,恐懼幾乎完全佔領了他的思緒。最後他大叫著將少女推向那群殭屍,往屋內逃。
「笨蛋。逃太遠我可管不了。」少女喃喃著,掙扎了一會才坐起,掛著半腐爛肉的手臂幾乎抓到她。
她伸手,手心向上,拇指連掐指腹,蒼白的月光下像是一朵幽谷蘭花。
所有的死者都停止僵硬,宛如詭異的默劇。
連點中指腹,手心猛然上揚,死者們猛然一跳,森然羅列。
「伯爺,快回來。」她喃喃的說,「這樣手很酸。」
右手空抓握拳,她閉上眼,感覺到伯爺離她還有段距離,已經把被驚醒的死者都往她這兒趕。還有幾個盜墓者活著…但已經嚇得眼斜口歪,不斷抽搐了。剛剛那個沒禮貌的青年,很遺憾撞到兩個憤怒的死者,被撕裂了,內臟掉得到處都是。
真慘。可惜她沒有什麼同情心。盜墓有風險,請詳閱使用說明書。笨到把鎮壓死者的金獅子盜走,逃跑都捨不得放下。告訴他可以得救了,自己還跑掉。
不過被撕得這麼碎,好歹不會加入不得安息的死者行列,算是好事了。
屋頂破碎,一個魁梧的男子落地。張牙舞爪的長髮飄飛,將他如岩石雕刻的嚴峻線條遮掉大半。
她伸出右手,「伯爺,我手好酸。」
那男子像是拽一件衣服般將她拽到肩上,她用右手攀抱住男子的脖子,左手還是維持手心向上的掐指蘭花。
「走吧,迷路的。」她空拉幾下,所有的死者都不由自主的跟著她動,恐怖而漫長的殭屍排隊成列,隨著她如飛的指花而行,回到他們原本安眠之地。
被盜走了太多鎮壓物,連最後的陣眼金獅子都失去了,原本十年二十年就能自然寂滅回輪迴的死者,終究還是被驚醒而暴動了。
果然不能用貴金屬。原本使用貴金屬列陣鎮壓,只是因為不會腐化。但腐敗的貪念,會讓活人自取死路。
翻轉手掌,掌心向下,所有的死者強迫的進入安眠。等天亮暫時用石柱鎮壓…然後祈禱不要有什麼開路工程毀掉這些佈置。
累得手都抬不起來了。她軟軟的下滑,伯爺將她抱住,托高,所謂的公主抱。
「謝了,伯爺。」她喃喃的說。
雖然知道伯爺絕對不會回答她。
伯爺並不是活人。
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鄉下老家有個「肉身菩薩」,藏在很深的地窖。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從她爺爺的時代就叫「伯爺」了。
想想也好笑。她最大的煩惱曾經是將來有一天不能走路,無名的怪病侵蝕著她,一天天的不良於行。但遭逢大難之後,她才發現不能走路根本不算什麼問題。
幾個想試試看「滅門」滋味的青少年,就足以毀滅一切。在二十一世紀滿門抄斬,砍到她是刀子捲口…她的後頸還有粗陋的巨大傷疤,能夠活下來簡直是奇蹟。
一夕之間,家破人亡,什麼都沒有了。那幾個青少年未成年,連無期徒刑都沒有判。
只是那幾個青少年還是死得很離奇。誰知道呢?或許是她恨意太深,喚醒了伯爺,也可能是滅門得太冤,伯爺被驚醒。
她在鄉下老家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腿徹底的癱了,滿身是血的伯爺,面無表情的蹲著看她。
伯爺第二件主動的事情就是,握住她的右手,讓她手心向上,用拇指點過指腹。剩下的都靠她摸索學會怎麼指揮伯爺。
不是伯爺在她身邊、當她的腿,她說不定已經不想活下去了。
人生總是要有一點盼頭。雖然知道伯爺不是活人,連神智在不在都不清楚,但她開始帶著伯爺流浪,試圖挖掘伯爺的過去…
才覺得,活著還有一點滋味。
其實還滿有意思的。原來瘴癘橫行、妖孽輩出的古台灣,並不是胡說。一直到明末才開發台灣,是有其遠因的。甚至七十幾年前,報紙還刊登過殭屍的新聞。遠溯他們的祖先,曾經是鎮屍人,引導不能安眠的死者。
伯爺可能是他們的祖輩之一。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還是不得而知。
而二十一世紀的台灣,並沒有離那些恐怖的靈異太遠。
說不定伯爺跟她一樣,都是有稀奇天賦的人。但是凝視太多死者的深淵,自己也成了不得安寧的死者。
不腐不壞,面目如生,卻沒有靈魂。
或許已經停止歲月的自己,終究有一天會成為第二個「伯爺」。
已經,都沒有關係了。
孤獨的她,拋去姓氏和名字,自名為「終暮」。她已經無法跟活人相處,比較願意溫柔的對待死者,讓他們寧靜的安息。
然後有一天,能尋到伯爺的暮終,也會迎接自己的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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