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由偏僻小路入冀不久,靠著斥候隊的偵查,以及和友軍斥候交換情報,哀軍一路以奇兵姿態救援或伏擊,將北蠻子打了個措手不及,一邊收攏潰逃的殘兵,向淪陷的小北縣前進。
之所以會這麼毫無窒礙,可說是半詐半騙。冀州情勢會突然如此危急,其實就是馬賊和北蠻合流,聲勢壯大的緣故。
但是哀軍打了兩年馬賊,威震幽冀,作為前導和探子的馬賊一看到哀軍打出來的旗幟,腿肚子就抽筋,五百騎跑起來聲勢浩大,宛如從天而降,根本就不知道她們從何而來。
卻沒仔細去思考哀軍兵力稀少,又是遠來疲憊,馬力困頓。更沒去想哀軍攻無不克是因為各個擊破,馬賊北蠻聯軍遠數倍於哀軍,以逸待勞,贏面應該很大才對。
只是遠遠看到打出「大燕」、「哀軍」兩支旗號,許多馬賊立刻打馬往後跑,讓隊伍一陣大亂,自家衝擊的人仰馬翻。後面的兵馬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等馬賊一路喊著「哀軍」「哀軍」,原本破口大罵的北蠻也住了口,打馬跑得比馬賊還快。
打幽州的兩支部落,都男丁死盡,被併吞了。而打殘這兩支部落的,就是這群可怕的女人。北蠻子間甚至盛傳,那些女人都有巫術,光看一眼就會慘死。
這兩千餘騎被五百騎嚇得潰逃,後被掩殺。若不是馬力不繼,就這麼擊潰也有可能。
趁機李瑞下令鳴金,原本潰逃得亂七八糟的敗兵看著這支陌生的部隊行進有序,北蠻子連一合之勇都沒有,失帥丟將的潰兵亂烘烘的跟到她們後面,一直到嚇退小北縣的北蠻時,還不知道這群蒙面的哀軍是女子。
這樣一路收攏,居然收了八百餘潰兵。在小北縣駐紮後,斥候小隊分頭去安撫約束,回來報告,「這是劉世的部隊,劉世帶主力撤了,這些是被截斷的。」
李瑞苦笑了一聲,「就地休整。咱們帶來的糧食不多,不過也先吃個飽。先讓友軍安定下來…咱們的馬先食一頓乾草。等安頓了友軍,各幹部來我帳會報。」
靠著士氣已沮的殘兵,打退屢屢來犯的北蠻,收復一縣城,甚至倒過頭來打劫北蠻子的戰利品…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哀軍就這麼做到了,因此讓李教官和哀軍鍍上一層神祕的光環。連身在其中的殘兵也覺得有些糊塗。
哀軍少而潰軍多,但是李瑞沒有收縮實力,反而把哀軍打散在潰軍中,每個哀軍女兵都暫代伍長。
「沒什麼可怕的,」這個百戰餘生的戰代伍長安慰自己還很陌生的兵,「你瞧我在數誰的肋骨,就戳誰的肚子…那個誰,小弟,你就戳他脖子。」
「我沒有槍。」只拿著一把斷刀的潰兵聲音都在發抖,「戳不了…」
「就割啊,不然你劈他的臉好了,怎麼難受怎麼來。」
「他們的馬…他們的刀…」拿著斷刀的潰兵看起來還很年輕,滿臉害怕。
「教官會讓他們都下馬啦,下馬的北蠻子就是群豬而已。」暫代伍長淡淡的笑,「咱們兩邊的兄弟會掩護我們啊。不管怎麼樣,我們都不能走散,跟著我走就是了。」
「不用怕…烈女祠和忠烈祠在隔壁而已嘛。萬一怎麼了,來找姊姊喝茶。」她的神情溫和而平靜,「咱們背後,有爹娘,還有皇上。一步都不能退啊…」
「伍長姊姊,妳怎麼只找小山兒喝茶?咱們就不能去喔?偏心啦!」旁邊的老兵起鬨。
暫代伍長啐了一口,這一伍都轟笑起來,情緒像是漣漪一樣感染出去,消弭了原本恐懼緊張的氣息。
那個剛入伍不久的小山,記死了要跟住伍長,戳伍長數肋骨的北蠻子。果然李教官讓北蠻子都落馬了…那一排人衣重甲馬披重盔的騎兵真是厲害啊!刀槍不入、弓箭不傷,像是把鋼刀七零八落的切割北蠻子兇狠的騎兵隊。
他只要跟緊伍長,戳一切伍長數肋骨的人,甚至是馬,堅定的走過去就行了。
但他還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辦到的。
事實上,哀軍體力上有其弱勢在,兵種也過分單調,若真的面臨大軍,很容易被擊破。但她們的裝備武器都非常優良,能夠在槍林箭雨中大大增加存活率。
可她們真正的優勢,卻不是靠優良的裝備武器。
經過幾年的焠鍊,她們的氣質又再次變化,從凜然尖銳轉化成冷靜淡然。那是百戰餘生之後的看淡生死。當上了戰場,這些說笑自若的女兵,立刻進入狀態。
把自己當成死人,也把對方看成死人。那種毫無畏懼冰冷的視線,讓敵人恐懼顫抖,卻讓友軍也跟她們同樣平靜下來。
哀軍這樣的變化,也是因為將領的關係。
其實每支部隊都因為將領而有不同的個性,或疾如火,或審慎保守。
但李瑞的風格,卻是水。
冷靜,柔韌,卻剛剛好能淹死人。無孔不入的侵蝕過去,靠著她五十重騎暴力切割後吞沒。
李瑞也的確很平靜。在她眼中,這不過是規模大一點的剿匪罷了。所以她實在不明白,別人為什麼大驚小怪。別人說她是名將的時候,她眼中出現的不是驚喜或得意,而是鄙夷。
剿些小毛賊就叫做名將?名將幾時這麼便宜了?
讓她氣悶的是,冀州之危既解,這些軍頭不去整軍避免這種事情再發生,打伙兒來遊說她和哀軍併軍是怎麼回事…?
哀軍剿剿匪還可以,拉去前線做啥?一營人扔進幾萬大軍裡,連個水花都激不起,能幹嘛?
更讓她生氣的是,居然有人打她五十重騎的主意…
她終於大怒的悍然拒絕所有遊說,準備整軍回家了。
誰知道她整這五十騎有多少辛酸血淚?當初她的娘提了這樣一個建議,自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而她呢,光籌措武裝到牙齒的人馬雙重重盔甲,窮得她一連破了十個馬寨才存夠。
娘只會笑,也不幫她。李瑞幽怨的想。
而且這種騎兵的名字也忒古怪了…鐵鷂子?
重騎兵跟鳥到底有什麼關係…她真是想都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