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劾的心情非常複雜。
剛看瀲灩被拿住,他的心臟差點就停了。被送到這個古怪地方,若不是瀲灩冷靜智慧,善於處世,他搞不好早就沒命了。一想到她身無任何法力,脆弱無比,他突然湧起一股陌生的恐懼,忍不住輕輕顫抖。
「聖先生是故意放我們走的。」瀲灩想不通,「為什麼…怎麼了?」她看鄭劾臉色發青,帶著輕顫,「剛他們打傷你了?還是冷?」
「…是、是…」他有些支支吾吾的,「是有些冷。」
「你太依賴護身法力了。」瀲灩念著,車頂的風也著實大。但要進到車裡,又怕有什麼新的變故。她靠近鄭劾,抱著他的腰,「喊輕薄我就把你從車上摜下去。」
意外的,鄭劾居然沒回嘴,只是更靠近她一點,攬著她的肩膀。
互相依偎,瀲灩也暗暗鬆口氣。自從來到這異鄉,就風波爭鬥不斷。前途茫茫,雖然是個天兵監院,也是盡力維護她了。明明之前超不對盤的。
靜默良久,鄭劾期期艾艾的問,「那、那個…瀲、瀲灩…我有種奇怪的感覺…」他羞得臉都紅了,「這、這種感覺,是不是『情』?」
瀲灩正在想他們爭鬥時,其他修煉者像是忌憚著聖先生,沒人敢來混水摸魚,鄭劾的問題讓她想了幾秒才明白。「…你神經喔?這怎麼就是?你把情看簡單了。」
一明白過來,瀲灩就笑出聲音,「你別跟我說,你從來沒動過情哪。」
鄭劾覺得難堪,卻還是堅決的搖搖頭。
瀲灩驚訝的離他遠一點,仔細看著他。她轉了轉念,就了解了。「我聽說你幼年修道。」
「不是,什麼幼年?」鄭劾心不在焉的回答,「我出生前就開始築基了。我爹是憲章宮前任掌門,我娘是憲章宮司戒。妳說他們對孩子會怎麼做?」
瀲灩瞠目瞪他一會兒,「…你一生都在憲章宮?」
「沒有啊。」鄭劾奇怪的看她一眼,「我修道千年就離開憲章宮去歷練了幾百年。但自從我父母度劫失敗以後,憲章宮衰頹下來,我不得不回去當掌門…」
「我的意思是說,你沒跟凡人一起生活過嗎?」瀲灩想弄明白。
「沒有。」鄭劾說得很自然,「我出生就是師叔,身邊怎麼會有凡人?我父母會耗費道行生下我,就是因為憲章宮沒有出色的弟子,有些青黃不接。他們想用最快的方式培養一個掌門出來,幸好我沒辜負他們的期望…」
瀲灩微張著嘴。天下不是的父母多得很,她的父母把她賣入青樓,她很清楚這點。但那是家裡窮得無法謀生,不得不然。生個孩子卻是把他當個接掌門的「工具」,這倒是她聽過最殘忍的父母。
難怪他什麼都不懂,只知道埋頭苦修和守戒。大約除了掌門所需的條件,其他都碰不得也沒時間碰。
倒是真成了憲章宮的一塊金字招牌,八大高手之一。但他連用符和情為何物都不知道。
她原本就易感,多年修為化去,更是豐富。她眨了眨眼睛,勉強忍著才沒哭出來。
「我說了什麼?妳幹嘛哭?」鄭劾整個慌了手腳。
「我、我…」瀲灩哽咽了一下,「我以後不會說你是天兵了。」她緊緊抱住鄭劾的腰,把臉埋在他的胸口。
鄭劾僵了好一會兒,才遲疑的輕輕抱住她。他出生就是未來掌門人,父母嚴格教育,連襁褓中都很少抱他,何況他人?修道幾千年,也磨去他少年時火爆熱烈的心性,淡泊而少人氣,這樣親暱更想都沒想過。
不過,這樣真溫暖。不是什麼法力,卻覺得心都熱起來。
「欸,我…我會保護妳的。」他笨拙的拍著瀲灩,「不要怕。我、我以後也不會說妳是妖女了。」
瀲灩哇的一聲,乾脆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