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灩遊 IV 第二章(三)

事實上,織菫受瀲灩指點的時間很短,也頂多只有入門的程度而已,也並未拜師。她像是所有的天賦都集中在聰明才智上,其他真是學起來倍感艱辛。

但她有耐性和毅力。

雖然說,她終生都沒學會變化真身,貓臉印記也始終如一,術法低下。她唯一學會的唯有瀲灩正統道門的結界,並且維持著氣盈豐沛的體態,能夠耐受長途旅行和艱苦軍旅生涯,說不定對她來說,比什麼高明術法都有用多了。


沮喪的瀲灩不讓她拜師,但這趟不到半個月的旅程,卻讓他們親近起來。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殿下會對他們另眼相待。」織菫對沐恩說。

「我可以放心把自己的生命交到他們手上。」沐恩輕輕的笑,然後嚴肅,「當然,我也同樣把我的性命交到妳的手上。」

織菫凝視著沐恩許久,卻沒說什麼。

這說不定也是種籠絡的手段。她想。皇儲並非輕信之人。他一直很謹慎,反擊毫不留情。他會相信瀲灩鄭劾的緣故,她很明白。這兩個人不但來自異鄉,甚至是世外人,權勢財富完全漠然,完全沒有利益衝突的可能性,他們又是那麼坦率可愛。

對織菫,是他第一個臣下。相識日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只是一種懷柔的權謀。

很快的,她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但也有正確和不正確的地方。至尊在饕國的探子,傳來一個令人擔憂的情報。饕國似乎爆發了新的「荼毒」,雖然在饕國女王的強力鎮壓下有所控制,但內部卻傳出分裂的消息。

情報語焉不詳,貿然去查似有勢壓五大王國的輕慢,所以至尊命沐恩以「親善訪問」的名義去看看。但在離饕國國境一天的路程,卻有密使來訪。

饕國第三順位繼承人的悟親王居然親自前來拜訪。

這位風流瀟灑的親王,先是獻上了非常珍貴的珠寶等禮物,詳述了在國內流行的新疫病,東拉西扯,唱作俱佳的表達了他的憂心,最後才切入他真正的渴望和訴求。

「女王葛諸在位已逾萬年,衰老顢頇,近年更寵幸身分低下的面首,置國事於不顧了。」親王痛心疾首,「饕國乃是古老的五大王國之一,不容一個無能女王在位!若皇儲能助我等一臂之力…」

「助你登上王位?」沐恩沈默傾聽,直到現在才開口,單刀直入。

「不不,是助我叔叔登上王位,第二順位繼承人。」親王眉開眼笑,「為了饕國與魔界的福祉,相信至尊也不至於怪罪…」他壓低聲音,「饕國將成為皇儲最大的支持者。」

沐恩交疊手指,心平氣和的看著親王,沒有露出任何情緒,「饕國女王向來勤政,頗得民心,且無過錯。貴族有幾個情人只算風流韻事,談什麼污點?」

親王緊張了,「皇儲,未來的至尊。您還年輕,可能不知道。歹毒可怕的異常者女王,自命聖后的那個女人…就是葛諸的姊姊啊!那個惡毒的巫婆是第一個感染荼毒的異常者!怎可讓這樣污穢的血脈,繼續霸佔著饕國的王位…」

「這倒沒錯,」沐恩冷冷一笑,「造成異常者的『荼毒』,就是從饕國開始散播傳染的。」他頓了頓,「但我路西華一脈,依舊尊重饕國為五大王國之一。」

他沒再說話,沈重的氣勢卻驚人的壓了過去,親王的帥臉扭曲,佈滿了汗,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隨侍在側的織菫暗暗歎了一聲。真是厲害的、厲害的皇儲。一點縫隙也不給,沒有絲毫話柄可抓。

荼毒起於饕國,這是魔界皆知的公開祕密。饕國一族原是某方天人,自稱「月神次子」。他們都是繼承月之魔力的種族,真身皆為蜘蛛。那方天帝將永生賜給月之一族,但只賜予族裡長子。之下諸子女極為不滿,才跟隨著初代路西華叛亂。

戰敗後,他們忠心耿耿的護衛著路西華後裔,隨著殘軍征服了原本的妖界,當時的還未統一魔界的至尊,親自冊封了南方水澤豐美的饕地給他們,自此稱為饕國。

但定都在古老大地神殿的饕國,未久就爆發了荼毒,傳染散佈極快,幾乎是立即席捲了所有的魔族。在這場大禍中,原本的饕國女王因為感染發瘋,成了異常者,幾乎吃光了所有的兄弟姊妹和子嗣,二代路西華親自將她絞成碎片,拯救了她最小的妹妹葛諸。

但這個病前驍勇善戰、神通廣大,病後依舊保持瘋狂狡智的異常者女王,卻詐死潛逃,在異常者的都市裡虎視眈眈。

之後二代路西華力排眾議,扶持葛諸登上王座,並且交付她鎮壓討伐異常者的重責大任,嚴禁魔族追究此事。

自此,饕國成為路西華皇室的堅貞死士。

這才是路西華一脈能夠統一魔界的真正原因,從來都不是神器囫圇。以寬大賜予忠誠,將殘酷暴虐的報應在叛徒身上。真正的,在爾虞我詐的魔族間,屹立不搖的緣故。

「但、但是,」親王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殿下,如果葛諸真的和她的姊姊陰謀勾結,意圖用新荼毒謀奪魔界呢?這您總不能坐視了吧?」

「哦?」沐恩挑了挑眉,「說說看?」

親王定了定神,「新荼毒就爆發在王宮中。跟萬年前一樣…只是發病的情形很可怕、很可怕…」他揩了揩汗,掩飾不住眼中的恐懼,「隨侍在女王身邊的宮女倒下來死了…停放在殮房的屍體,第二天就長滿了蟲。」

沐恩撐著臉,「…這是荼毒的一種發病形態。死後才發病是比較特別…但也是有前例的。」

「但、但是,」他結巴起來,「但是那些蟲聚攏在一起,成了一種強悍可怕、完全殺不死的蟲人呢?」

向來不在俗家王說話時多說一個字的瀲灩和鄭劾同時猛然抬頭,異口同聲的喊出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