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診問了半天,孟殷的眉毛漸漸皺了起來。他這個病人的困擾很令人惱怒:他說,他唱不出新歌。
他可以唱之前所有專輯的歌,但是他突然失去了創作的能力,也失去了唱他人詞曲的能力。
「簡單說,你沒有靈感?」孟殷老實不客氣的指出這一點,「陸先生,我要很抱歉的告訴你,你的聲帶完全沒有問題。如果你認為沒有靈感是一種疾病,全世界的人口大約殘廢了五分之四強。」
陸浩紅了臉,分辯著,「好吧,寫不出歌我認了,但為什麼別人幫我寫的歌也唱不出來?」
「說不定你去精神科檢查看看?」孟殷的耐性漸漸消失,「這說不定是一種心理障礙。」
「不行!」陸浩吼了起來,「我是什麼人?我怎麼可以去瘋人院?我是陸浩欸!」
我管你陸浩噩耗,反正我看過診了,愛聽不聽隨便你,能夠跟大師傅交代就好。「我想我愛莫能助,或許您另尋良醫…」
「等等,等等!」陸浩氣急敗壞的喊著,「你聽過我唱歌嗎?你沒聽過嗎?」
「我的確沒有。」孟殷承認,「但這…」
陸浩沒等他說完,開始唱歌了。
孟殷獃住,突然理解為什麼舉國若狂。這…根本不是凡人可以唱得出的天籟。唯一破壞這種完美天籟的,是亂七八糟的詞。但是誰會在意這種小缺陷呢?
他的歌聲冉冉的在空寂的大氣裡迴盪,清澈而透明,令聆聽的人像是被溫柔的沁涼洗滌了一切傷痛。
歌聲這樣完美,完美的不像是真的。
等他唱完,孟殷沈下了臉。「這不是你的歌聲、不是你的曲。」
陸浩馬上變容了。「這當然是我的。是我唱出來的,為什麼不是我的歌?」他幾乎有些歇斯底里。
孟殷沒有說話,嚴厲的看著他,讓他冷汗涔涔的低下頭。陸浩有些惶恐的想,他的祕密恐怕保不住了。但是這種節骨眼上,他只能相信大師的建議。他唯一可以求助的,是豢龍氏的後人。
「其實,」陸浩乾澀的說,「我的確『參考』了別人的創作。但是大部分還是我…」
「連歌喉一起『參考』?!」孟殷又驚又怒,有種非常不祥的感覺襲來。他衷心祈禱,事情不要如他想像的悲慘,「『她』在哪?!」
「她不肯吃飯不肯睡覺,而且…她不肯寫歌了!」陸浩大跳大叫,「她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我的下張專輯怎麼辦?!」
「你找我來,就是因為只有我可以處理吧?」孟殷的臉色鐵青,「我不管你什麼鳥專輯,寫歌的『人』呢!?」
陸浩張了張嘴,抹了抹額上的汗,「…你會替我保守祕密吧?」
孟殷逼視過來,陸浩突然全身發冷,不斷的顫抖。這個擁有希世美貌的男人,卻像是帶了張絕美的面具,充滿鬼氣的殺意,讓他不寒而慄。
我要被殺了!這個來歷不明的人,馬上會殺了我!
但只有一瞬間,那種恐怖的凝視就停止了。孟殷木然的轉開視線,「我答應你。我不會說出去的。」
那種壓迫性的殺氣褪去,陸浩稍微膽大了些。或許只是錯覺…他安慰著自己。重要的是,他的專輯快要開天窗了,哪怕孟殷是惡魔,他也樂於打交道。
「…請往這兒。」他領著孟殷爬上了二樓,打開了主臥室的門。「青兒,妳好些了嗎?今天有沒有寫歌?」
雪白的床上,覆蓋著蕾絲花邊的美麗被褥。一握青絲從被褥裡蜿蜒出來,甜美而哀傷的氣稀薄的在空氣中迴盪。
孟殷深深的難過起來。他或許很沒常識,但是愛護靈獸、聖獸,像是他們家族的遺傳,深深的刻在DNA裡。
「妳還是什麼也沒寫!」陸浩發怒了,「妳到底想要怎麼樣?!」他肆無忌憚的將被褥裡的瘦弱女子拖出來,「妳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在這種緊急的時候?妳…」
「放開她。」孟殷淡淡的說,盡力壓抑住殺氣,「我勸你最好放開她,然後出去。」
陸浩狠狠地看著面無表情的瘦弱女子,又畏怯於孟殷美貌下的殺氣。他訕訕的鬆開女子,那女孩像是木偶一樣,啪的一聲,跌回床上。
「請你…」陸浩鼓起勇氣,「一定要讓她寫出歌來。」
「出去。」孟殷只給他這兩個字。
陸浩忿忿的摔了門。這聲巨響殘忍的在寂靜中迴盪許久。
孟殷看著天花板。太殘酷了…殘酷到他實在不忍心看。他說過,他忍受不了那種被棄的哀戚和眼神,尤其是尊貴的聖獸。
「您是尊貴的鳳族吧?」孟殷單膝跪在床前,輕輕的握著少女的手,瘦弱的像是骷髏般,「您是青鸞大人?」
少女轉動眼中,沒有巴掌大的臉孔,只剩下眼睛依舊清亮。她終於鬆了口氣,浮出一個模糊的微笑。
沒有表情的臉孔泛出困惑的溫柔,張開口,卻沒有聲音。她虛弱的用氣音說,「我以為…人類除了神的臉孔,就只有鬼的臉孔。」
聲音呢?她可直達天聽的聲音呢?被「參考」走了嗎?
「我不是神也不是鬼,」孟殷滴下淚來,「我是豢龍氏,註定要侍奉聖獸的人類。」
她依舊是虛弱的氣音,「我快死了。但是…我不要死在這裡。」
孟殷點點頭,「我不會讓您死的。我來帶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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