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華王番外篇 狂花馡

稀微的風中 珠淚飄落寒冷異鄉

舉頭望 山河的面容 恩恩怨怨蒼天無量

鳥啼的時 血影濺紅天邊

「很動聽。」

緋紅瞳孔的女將,面無表情的放下手裡的琴。袒胸纏著紗布,上面猶有血跡斑斑。雖然軍醫很努力的不讓她的肌膚被瞧見,美好的身段依舊一覽無遺。


她卻渾然不覺來者焚著火熱慾望的眼睛,只是低頭調著琴弦,「沒什麼。只是回家幾天,聽見聖女巫唱過這歌,順手抄了譜來。」

「我是說妳的歌聲。」大著膽子握住她的手,想她雖是有翼的公主,終究隨著義父在常夏出生入死多年,總也得聽令於自己。

父王隨時都會病死,自己就是常夏王了。

沒想到她竟然將手一抽,漠然的站起來,俯望他宛如一條蟲蛆,聲音卻是冷淡有禮的,「感謝王的誇獎。」凝神聽著遠遠傳來集合的號角,「對不起,告退了。」罔顧從左肩直到右乳的重傷,拖著布甲邊走邊穿,佩劍已上腰。

「馡!我命令妳留下來!馡!我以常夏王的身分命令妳!」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麼淺顯的道理,難道這個愚蠢的王子不懂?常夏王?等王真的駕崩了再說。

如常站在義父的身邊,依舊是他沈默的副將。就算是戰死,也希望在這個職位上戰死。

義父的眼睛只瞟了她一眼,沒有問候。即使是義父女之親,軍令如山,陣前親父子猶可憑軍法而斬,何況義父女。

她很清楚。也很清楚義父疼愛她,雖然這樣的嚴厲教誨著。

母親過世後,孤身在有翼後宮的她才七歲而已。初遭屠宮,死傷甚重的王族,殘存的王子公主繼承王位的機會大增,各國背後較勁,遭暗殺的王家子女一下子就滿了半打。

馡也險些慘遭殺害。若不是出使有翼的義父出手相救,早就沒有她了。

「不要哭。」對著哭泣的馡,「哭泣不能夠活下去,」將一把匕首讓她的小手握住,「自己的命,要自己守著。」

認了義父,父王也為了邦交的緣故,點頭讓只大她十歲的義父帶回常夏。

「我們累世是常夏的勇將。之前是,之後也是。妳進我帖斯特府,從此也是常夏的守護勇將。」

從那天起,她就成了馡.帖斯特,也和其他帖斯特家族的人一樣,立志死在沙場上。

原因卻不是為了常夏或任何人。

「就算是負傷,也不能衣衫不整。」義父沒有望她,「血透出布甲了,等點閱完畢,重新包裹過。」

「是。」劍鞘隨風飛 心酸一如枯葉落地

不願說孤傲的情話 寵到戰袍狂妄的花

星月暗暝 刀光閃爍哀愁

身迷離聲憤慨 賊寇敢來

嘆運命放肆 壯志滿懷

她從不怨恨自己的宿命。即使有翼的新王屢次邀她回國,她也知道蓮華王一定會讓她豐衣足食,過著公主般的生活。

有翼有賢君在位,很好。這樣,她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 繼續留在義父身邊,繼續當她威風凜凜的副將。

催馬上前,她的吶喊總有著女子的嬌豪,劍起刀落,戰場上她是嗜血的狂花 — 不管是敵人還是戰友,對於這個嬌小卻勇悍過人的的副將敬畏三分,即使知道她重傷未愈,在絕無生路的刀劍下,敵人寧可投降,不想當「狂花」砍到手軟的刀靶。

揮去刀上的血跡,串串飛紅如桃瓣櫻凋,像是這個季節正在飛舞的嬌花。

戰功再彪炳,義父也只一點頭,不見褒貶。

但是只要這個點頭就夠了。

「傷勢如何?」義父還是淡淡的,見他鬢邊已有白髮,馡驚了一下。

「尚可。每日操琴延展傷疤,應當不至於變成廢人。」

「廢人?」義父少有的自豪,「我的狂花馡就算成了廢人,也強過外面那票膿包。」

知道義父在常夏朝中頗受排擠。功高震主,又收養了有翼的公主,常受讒言所迫。若不是西南蠻族誰也守不住,狂花馡的有翼又萬般迴護關照,恐怕人頭落地多次了。

憂思國事,義父不過二十七歲,就將白髮了。

稀微的風中 髮絲交纏蒼白的霜

怎敢忘 世恨的凌辱 了然一生又有何用

待天明露水己去 尋我行蹤

「很好聽。」

緋紅瞳孔的馡,向來冰封的眼睛透出一絲暖意。義父疲憊的面容露出笑,鬢邊已然飄霜。

重調過琴弦,「回家幾天,聽聖女巫唱過幾遍,抄了譜來。」

「怎不回去多將養兩天?」義父也只有將睡這個時刻稍稍放鬆,偶而會來探望義女,「蓮華王修書憂心著呢。」

垂首了一會兒,「聽說戰況緊急,常夏王子又按兵不發。」

兩人都寡言,滿心是話,又不知道怎麼說起。

終是帖斯特打破沈寂,「馡兒,回有翼吧。」

「不。」

「常夏王子…」

「他斷然不敢對我用強。」倔強的沈默,轉思又反悲,「若他為難義父…」

「他敢為難我什麼?」義父微笑,無奈的,「失了我,這蠻族誰來抵禦?」

淅瀝瀝突然下起雨,擊打著軍帳頂。天不測。

「若真失了我,」他的聲音啞啞的,「棄了帖斯特的姓,速速回有翼,明白嗎?」

「決不會失了義父。」

不語。雨驟來驟停,星月如洗。義父長歎一聲,接過琴,撫弦低吟。馡終因不支闔目而眠。

望著馡柔軟的睡臉,佇立良久,直到東方已白。

踏露而去,不知道能保這狂花在身邊多少時刻。

驚醒過來,身上披著義父的披風,東方已白,魚鱗狀驚人晶亮的雲飛奔。颶風將至。

望著泛奇異虹彩的天空,她的心,莫名的沈重起來。

歌曲摘自

稀微的風中

詞/曲/演唱/ 伍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