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順利的,崇華考上了東大博上班。
開學了,他刻意選巧思的課。大老遠看到她,笑著跟她打招呼,她卻視而不見的走了過去。
手尷尬的懸在半空中,他並沒有生氣。這是應得的報應吧,他苦笑。
東大的校園很大,豔然的變速腳踏車派上了用場。將車停好後,訝異的發現有輛一模一樣的腳踏車停在車綳裏。
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牌子的腳踏車不多,除了豔然,他沒見其他人騎過。
拿起背包,他決定再去拜訪巧思。不管她多麼鄙視自己,豔然的下落,也只有她可能知道。
敲了敲巧思的辦公室,推門進去,發現她已經有訪客了。那女子身形纖弱,正訝然看著她。
說不出為什麼,他突然衝動的上前抓住她。
乍看之下,她絕對不可能是豔然。厚黑框眼鏡、嚴肅的短頭髮、寬大的襯衫和牛仔褲,怎麼看都不像清麗的豔然。
但是這輪廓……這氣息……
「豔然!」他忍不住激動的喊出聲,卻見那女子已被嚇得面無人色。
「你幹嘛?」巧思上前解圍,「你想對老師幹什麼?她不是豔然,妳看清楚一點!」將女子推到自己身後,「好歹你也尊重一下,她年紀雖輕,也是這個學校的講師!你若太過分,我馬上叫校警轟你出去!」
「她明明就是……」崇華想推開巧思,卻見她將下巴一昂,一點也不肯退讓。
「看清楚一點。妳真記得豔然的長相?半年了欸,妳又真的記得豔然的樣子?」
巧思的理直氣壯,讓崇華遲疑了一下,他發現,自己真的無法正確回想豔然的模樣。
豔然鮮明卻又模糊的留在他的印象裏,成為一抹深刻而甜蜜的傷痕。
伹是,他卻無法在穿著打扮、甚至氣質不同的這名女子身上,確認她是不是豔然。
「我姓胡,胡蕙。」女子開口了,和豔然甜美的嗓音有別,顯得低沉嘶啞,「我不認識什麼胡豔然。」
他迷糊了,怔怔的望著她,強烈的失望讓他落了淚。
這樣美麗的男孩落淚,有種巨大的悲劇性,連巧思都有點鼻酸。她的語氣柔軟了起來,「半年都過去了,她不願意見妳,妳又何必折磨自己?她又看不見。再說,妳身邊女人何其多,也不欠她一個。」抽了張面紙遞給他。
「我只要她。」他低聲下氣,「請告訴我她的下落。」
「不知道。」巧思別過臉,「你只是得不到,所以才特別想念她而已。我勸你還是儘早忘了她,放過你自己,也放過她吧。」
「不!我一定要找到她!」他激動了起來,又勉強壓抑住。「我並不是非得到她不可……也不奢望她會原諒我,我只想當面跟她說對不起……我曾經那樣傷害她,現在我知道錯了,請讓我再見她一面好嗎?」
巧思為難的看著他,心裏有點動搖。不,她那可憐的好友九死一生才尋求到內心的平靜,怎麼也不能再讓她陷入毀滅的暴風圈裏。
這個好看的男孩就像是颶風,熱情、狂飄,且充滿毀滅性。
豔然剛逃到這兒的模樣有多慘,她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不行。」她拒絕了。「豔然不想見妳。」
他的沮喪只有一秒鐘,眉宇間又堅毅了起來,「這麼說,妳知道她的下落。」點點頭,「知道這樣就行了,我會再來的。」
「我不會告訴你的。」巧思背轉過身子。
「我會再來。」他再重複一次,不舍的望了輪廓酷似豔然的女子一眼,這才離開。
胡蕙聳聳肩,苦笑著。
巧思擔心的看著她。
「沒事的,他沒抓傷我。」她若無其事的端起咖啡,「我們剛剛講到哪兒?」
「小蕙……他……」
「他?他是誰?我不認識他。」她的笑容有種浩劫餘生後的豁達,「很漂亮,但我不認識。」
巧思點點頭,默默的幫她又添了一杯咖啡。
走回在校外租賃的住處,崇華內心的悲戚稍稍驅散了。至少巧思是知道豔然下落的,也就是說,豔然還活著。
在最絕望的時候,他甚至懷疑豔然是不是不在人間了。夜裏往往為了這樣的惡夢,大叫著醒來。
這才知道,他最大的期望不是豔然回到他身邊,而是豔然好端端的活著,幸福快樂。
只要她還活著,他們就有重逢的機會,這讓他覺得好過多了。
房東先生的孫子、孫女在門口玩跳房子,他租了古老三合院的西廂,門口的曬穀場,常見這兩個小朋友在玩耍。
一個是皮膚黝黑的小女孩,一個是白皙如雪的小男孩,可愛得像天使一樣。
只是他們的眼睛,總讓他覺得有點異樣,那超齡的成熟與純真相混合,有種很詭異的衝突感。
應該是自己想太多了吧?他笑自己無謂的想像,正要回屋裏時,兩個孩子笑吟吟的跑過來。
「哥哥,下課囉?」
他也跟著微笑,「今天乖嗎?白帥帥、墨墨黑?」這家人替小孩子取的外號還真有趣,一白一黑。
「我們很乖,哥哥不乖嗎?」墨墨黑的眼中好似帶了抹狡黠笑意,「要不然為什麼哭呢?被老師處罰嗎?」
「我才沒有——」話到嗓眼,突然梗住了。豔然給他的處罰……也算是老師給的處罰吧?
「哥哥不要難過。」墨墨黑熱情的捧了一盒紙娃娃過來,「我陪你玩。」
「哥哥沒空。」他正想回絕,可墨墨黑祈求的眼,突然和豔然哀傷的眼相重疊……
他無法拒絕。
兩個孩子興致勃勃的畫衣服、剪紙,他的心思卻一直繞著巧思的話打轉。
「……這是大小姐。」墨墨黑把一個漂亮的紙娃娃拿出來,在她臉上畫著,「只要戴上眼鏡,剪短頭髮,換掉衣服,就變成老師囉。」
「還是大小姐啊,只是外表不一樣,她還是她呀。」白帥帥抗議,「看,娃娃背後有寫名字。」
「改過來不就得了?」墨墨黑把娃娃的名字塗掉,寫上「老師」兩個字。「好了,這樣別人就不知道了。」
幾句童言童語,卻讓他驚醒過來。
那個叫胡蕙的女孩……
「妳們玩,哥哥突然想起很重要的事……」他衝進屋裏,打開電腦,開始搜尋起胡蕙的資料。
看他跑掉了,白帥帥和墨墨黑一起歎了口氣,胡亂的把紙娃娃塞回鐵盒裏。
「裝小孩這個主意很蠢。」白帥帥低聲抱怨,「要是讓魔界的同僚知道,我的臉要往哪兒擱?」
「你以為我喜歡呀?」墨墨黑沒好氣的應道,「不然你有更好的主意接近王子嗎?你打算半夜穿牆進他的房間,告訴他,『王子殿下,惡魔墨墨黑和白帥帥聽候您的差遣』?」
「我覺得這樣比較酷。」白帥帥拉長瞼。
「要是我們真的這麼做,王子不是用掃把把我們趕出去,就是幫我們掛號去看精神科。」墨墨黑瞪了他一眼,「我看你裝小孩裝得挺樂的。我告訴妳,我不要再看東森幼幼台,再看我要翻臉了。」
「欸,這是我覺得人間還勉強可以忍受的唯一理由欸。卡通有什麼不好?」
「蠢!」墨墨黑毫不留情的下了結論。
「哪裡蠢?」白帥帥跳了起來,「那個什麼偶像劇的才蠢到家好不好?真的是偶像欸,每個都像木偶一樣,這樣也敢出來拍戲!」
「你這個缺乏浪漫細胞的笨蛋!」墨墨黑生起氣來,「那麼浪漫感人的情節也感受不到,整天只會看那只放電的蠢怪物!」
「妳敢批評我的神奇寶貝?!」
「誰教你批評我心愛的偶像!」
兩個人扭打成一團,驚動了屋裏正咬著筆桿沉思的崇華。果然是小孩子呢,玩著玩著就打起來了。
他搖搖頭,臉上有著迷離的笑。
但是,孩子的純真,卻一語驚醒夢中人。這個胡蕙……或許該好好調查她的底細。
他像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希望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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