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姑兒 之十一

不行,這樣太墮落太腐敗了。一定是成天混在一起,心靈上沒有得到正面的薰陶,所以才越來越往傷風敗俗的方向沈淪而去…

我嚴肅的去他的書房搬了一堆書回來,決定提升道德修養,從讀書做起。

我不再講紅樓夢(西遊記早講完了),改唸四書給他聽。論語和孟子算熟悉,就算沒標點符號也勉強可以,雖然常常被他糾正。但大學和中庸就讓我陣亡了,我唸一行要被糾正三次,他乾脆背給我聽。


…我沒想到這樣腹黑心機,滿腦子黃色廢料的死正太會這樣倒背如流。

「妳不知道我是秀才嗎?」仙心的表情更驚訝,「兩年前我還通過科考,一等頭甲。」語氣有些黯然,「但這功名…大約保不住了。」

「啊?」我被這件事砸矇了,「不是考上了?為什麼會保不住?」

原來大明朝的秀才其實稱為生員。每兩年要考一次,不及格就要除去功名。兩年前,成績優秀的仙心參與科考,得到一等頭甲,王家舉家歡騰,因為王家一直都是商家,總算出了個有功名的讀書人,成績還拿到頭甲,舉人資格簡直是唾手可得。

但所謂樂極生悲,仙心返家的時候,搭馬車經過一處山崖,碰巧遇到地震,山崖坍塌,馬死車翻,等把奄奄一息的仙心拖出來的時候,他一條小腿已經砸爛了。(應該是複雜性骨折)

雖然百般醫治,但這個時代的醫療水準還待發展,外科更非所長。拖了一年多,小腿已經萎縮發黑,命在旦夕(敗血症吧?我想)。要不是遇到這個有膽識、有經驗的大夫,大概截肢也要了他的命。但這個大夫也算超時代了,還知道從膝蓋著手,這才保住他的小命。

但傷到這地步,要入闈考試真的有困難,所以他才這樣黯然神傷。

「…當官也沒什麼好的。」我有點尷尬。這種事情離我太遠,不知道怎麼安慰。

「我不是想當官,只是想考個舉人。」他輕輕嘆氣,情緒很低落,「我出生就不足月,簡直是藥汁兒吊著養活的。讓父母操碎了心,哥哥們也滿天下跑的尋名醫、找珍貴藥材。花的金子,打也打出三個我了。我對家裡唯一能報答的,只有好好唸書,考個功名,好給王家有個倚仗…」他語氣漸低,望著自己的殘腿不語。

默默坐在他旁邊,我心底很難受。早知道就不要搬這些書來讓他傷心…但我想,聯考都能保障殘障學生的公平應考,難道科舉不行?

白傷心也沒有用,試試看嘛。就算不行,最少努力過了。

「你文章寫得很好吧?都能考上第一名了。」我問。

「尚可。」他淡淡的說。

「那你為什麼不寫個信給上面的,說明你身殘志不殘,暫時請假,傷癒就要去考呢?難道大明不許鋸過腿的考科舉嗎?」

他猛然轉頭看我。

我繼續說,「當官可能有困難,但是你只是要證明實力,考個舉人資格而已。好好包裝,這很勵志欸…呃,就是一段奮發向學的佳話。我文筆不好,唬爛不了,但我想你文筆應該不錯吧?…」

他的臉上,泛出充滿希望的光。讓我覺得心酸又驕傲。

怕他希望太高失望更大,我忙說,「當然不一定會成,萬一不成…」

「最少我努力過了。」他秀氣的眉堅毅的擰起來,「來人!我要去書房!」他轉頭,「琳琅,妳也來。幫我磨墨。」

「…我不會磨墨。」我小時候的書法課早忘光了,而且我用的都是雄獅墨汁。

「沒關係,我教妳。」他被抬上軟轎還拉著我,「陪著我。」

雖然跟我預想的不同,但的確讓他往道德修養提升了(?),他每天累得倒頭就睡,沒力氣騷擾我了。

我成了他的書僮,幫他磨墨,拿書倒茶。等上面(我不知道是哪個官)回了一個讓全家欣喜若狂的好消息:保留他的成績,秋天可鄉試考舉人,仙心更埋頭苦讀,比聯考的學生還用功幾百倍。

看他累得那樣,晚上他索吻的時候我就會依著他,他也沒那力氣肆虐了,只能淺嚐輒止,常常貼著我的唇就睡著了。

但他連睡熟都帶著微微的笑意,我的心就整個軟了,拼命冒香檳泡。

他的幻痛,也再也沒發作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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