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轉身,我就知道。唉,我會唬爛,但老學不會說謊。但我沒說謊啊,我跟自己爭辯,這是春秋筆法,師自孔老夫子的。
他盯著我,沒有笑容。當男人的好處之一就是,不用太多美貌,氣質和氣勢夠就成了。剛剛那個羞澀的好寶寶正太,現在就成了面沈如水,日審陽夜審陰的白臉包公了。
若有王朝馬漢大喊「跪下」,我一定會高捧著藥碗非常俐落的跪下。
「一年前,」他慢慢的開口,明明聲音虛弱,卻有種隱隱的威嚴。大一生啊大一生,這年紀就有這種威嚴將來怎麼好唷…
「我和蠻姑兒見過一面。就在這屋裡。」他指了指窗下,「她坐在那兒,一直用手絹掩著鼻子。我還記得她的眼神。」他的眼神慢慢淡漠下來,「她希望我早點死。」
「我可沒這麼想!」我衝口而出。他的眼神稍微回溫了些,依舊很有威嚴,「所以,妳是誰?是蠻姑的姊妹?她不願出嫁,所以妳代替她?」
這解釋起來很長,你有一生的時間聽我說嗎?呃,現在不是玩人間四月天的時候。想了想,我決定先把後果搞清楚,「萬一是呢…?」
默然片刻,他語氣很輕的問,「妳真的願意,嫁…嫁入王家嗎?」
…我人都在這兒了,難道可以退貨?就算退那些女人也不要啊!而且兩相比較,張牙舞爪的貴婦和好寶寶正太(?),正常人都可以優劣立判吧?
「你很可…」我趕緊把「愛」吞進肚子裡,「你很好的。我是真的願意嫁給你。」將來打架絕對贏,兩條腿絕對贏一條腿。但我也更好奇了,「三公子,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他反而立刻丟兵棄甲,臉紅過腮,死撐著的威嚴搖搖欲墜,聲音不穩的說,「當、當然是,問準了妳的名字,好在祠堂改名…」
他實在說得太隱諱,害我想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就是,他不排斥我嫁給他,甚至還要把我正式的名字更新到族譜裡去。
呆了一會兒,我反而沮喪起來。他真是個好寶寶,萬一我說了實話…但又不想騙他。
「我若說了,你可能會連夜把我趕走。」我直接打可憐牌,「可我什麼都不會,你趕走我,我就只能去討飯了。」
他的神情稍稍鬆弛下來,「不管妳說什麼,妳都能留在王家。」
「…三公子,你看不看傳奇話本?」我小心翼翼的問。
他疑惑的點點頭。
我很沒創意的,說了「唐御妹跌死花陰」的舊典。借屍還魂的傳說,自古就有。古人應該比較能接受…時間的問題,都怪那對(消音)男女,以後有機會再想辦法說明好了。
這畢竟是個深奧的哲學糾纏科學的問題。
他專注的聽完,卻問,「那劉全為什麼要到冥府送瓜果?」
…這個好像不是重點。「這是個話本故事,很長的。以後慢慢說給你聽。」三年西遊記不是看假的,不敢說倒背如流,按大綱說說還沒問題。
「妳要記得說給我聽。」他滿意的點點頭,「妳…把手肘給我看一下,右手。」
我把袖子拉下來,才發現手腕下外側有個銅錢大的紅斑,應該是胎記雀斑之類。他仔細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她掏手絹兒時,我就瞧見了。那…蠻姑去哪了?」
我也跟著嘆氣,「這是個哲學性問題,值得深思…但我只能說,我不知道。」
「妳呢?妳是誰?來自什麼地方?」
「吳安平。」我悶悶的說,「來自非常、非常遙遠,遠得要命的地方,遠到我不知道如何說才好。跟你們這兒,非常不一樣。」
終於說出來了。不知道會得個什麼樣的判決。希望不要太慘…為什麼我就沒能好好學會說謊呢?但說一個謊要千個謊來圓,委實浪費生命啊~
「我還是喊妳蠻姑兒好了,省得讓人知道。」他的聲音很溫和,我猛然抬頭,好寶寶正太又回來了,充滿神聖光輝的聖母笑。
哈理路亞!他居然願意庇護我!
正心底充滿了聖歌的詠嘆調,他轉頭,看著桌上的海棠。「妳前生…也生過病?」
心底微微酸楚,我點頭,「嗯。一種罕見的怪病,從腳趾頭開始硬化…到我來之前,硬化已經到腰了。」
「不能走?」他的聲音很輕。
「不能。」我也跟著黯淡下來。
「…多久?」
「七八年吧…誰記得。那也沒什麼好仔細記的。」
他轉眼看我,認真的問,「妳是因為絕望了,才借屍還魂嗎?」
「不是!」我雙眉一豎,「我只是倒楣,非常非常倒楣!關我什麼事情啊!?…你說說看,為什麼別人搞愛恨情仇,倒楣的卻是我這跑不了的鄉民?天理何在啊?!…」
那碗藥都涼透了三公子才喝掉,裡面不知道有沒有我口沫橫飛的口水。但我一點都不歉疚,因為這位擁有聖母笑的正太,聽了我悲痛的穿越史,居然笑倒在迎枕上,頻頻咳嗽,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你看過有人笑到睡著的嗎?我真是悲憤莫名。我慘痛的血淚被人當什麼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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