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欲嫁曲 第二章

第二章

健新讓她的生活恢復了平靜安寧的氣氛。即使在辦公室看到郝建革和邵美期,她也能夠用平常心相待。有時看到他們倆出雙入對,她還能笑著打招呼,不把背後的竊竊私語放在心上。

不過,郝建革叫住她的時候,她心裡還是有點異樣。


「什麼事呢?」她盡量和藹的面對前男友,「就快開會了,你準備好了嗎?」

「煥真…」建革搔搔頭,鼓起勇氣,「我想,我們分手都一個多月了,妳應該原諒我了吧?」

「嗯。」煥真微笑,「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強的。」

「太好了。」他大大的鬆口氣,「我就跟美期說,妳不是這樣小氣的人。嗯…既然妳不記恨了,可不可以別再孤立美期了?」

孤立?煥真緊緊抓住檔案夾,望著眼前這個相戀四年卻殘忍傷害她的男人,為了那個親熱的叫「學姊學姊」的爛學妹求情。

她需要很多氧氣才能讓自己平靜,「我沒有孤立過她呀。」

「但是妳把我們的『小玩笑』告訴別人。」他責難的看著煥真,「很多人都不諒解美期。我沒關係,美期這麼纖細敏感…」

「我不習慣說謊。」煥真打斷他,「不過,都過去了不是嗎?大家都是同事,每天都要見面,老是掛在心上也不是辦法。就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這樣好嗎?」

建革不放棄替自己的新女友爭取權利,「如果妳都願意諒解了,為什麼把她排除在這次專案之外?美期一直很崇拜妳,妳排除掉她,她傷心得不得了,每天以淚洗臉…」

那我讓你們惡毒的「玩笑」弄得每日以淚洗面的時候,誰來同情我?

「過去都過去了,我也不想再追究。」她盡量平靜的回答,「再說,組員不是我選的,你找總監吧。如果總監點頭,我當然也沒什麼反對的。」煥真點點頭,「時間到了,我去開會了。」

繼續留下來,她恐怕會落下受辱的淚。

沒想到更受辱的還在後面。一下班,她被拖去參加遊戲企劃部的聚會。遊戲總監為了這個三角戀愛已經傷透腦筋,這個單細胞的上司,以為可以一笑泯恩仇,硬把他們全拖去唱KTV。

美期是最後進來的。她纖細的身影,輕盈的不像是凡人。緩緩的走進來,楚楚可憐的大眼睛裡盈滿淚光,「學姊,妳原諒我了嗎?」

眾人的眼光集中在煥真的身上,同情弱者的天性,悄悄的在不相干的別人身上發作了。

她最不願意的就是變成別人注目的焦點。偏偏美期抓住她的弱點,硬要她一個承諾。

煥真短短幾秒的沈默,漸漸變成別人責難的壓力。逼得她不得不開口。

「學妹,」她苦澀的一笑,「妳這樣問,害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根本沒什麼事情,何必說得這麼嚴重?」

總監一陣歡呼,「對嘛對嘛~遊戲企劃部本來就是一個大家庭!來來來,大家喝酒唱歌!把所有不愉快都拋開吧!」

煥真被拖上去唱了幾首歌,接下來,建革和美期幸福的接受大家的祝福,情歌對唱過一首又一首,底下的人大聲叫好,拼命乾杯,鬧得一塌糊塗。

忍耐,蘇煥真,忍耐。妳不是最理智最公私分明的人嗎?這是團體,妳要合群。為了這段三角戀愛已經讓部裡士氣低迷很久很久了…妳要忍耐…

「學姊,我敬妳。」美期笑盈盈的端了杯酒過來,趁著囂鬧,她用只有煥真聽得到的聲量,「學姊,有沒有收到我送妳的『禮物』?」

看著她臉上勝利的笑,她的忍耐馬上崩潰成斷垣殘壁。

「妳為什麼恨我?」煥真低低的問,「我做了什麼對不起妳的事情?」

「說真話,沒有。」她仍然一臉無辜,「我只是看不慣妳那種高高在上,一副了不起的樣子。」

煥真的指甲幾乎嵌入掌心,臉上仍然要偽裝得很平和。不能讓她以為擊倒了自己…

雖然她的確被擊倒了。她還是笑笑的,喝掉了一整杯的啤酒。手機及時解救了她,她避到樓梯間聽電話。

「喂?」她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來平常。

「煥真,是我。我快下班了。」他覺得煥真的聲音有些異樣,「怎麼了?妳在哭?」

「沒有那回事…」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真的哭了。

「發生什麼事情了?妳在哪裡?」健新警覺起來,「妳在公司?」

「不,」她揩去眼淚,「我們部裡在KTV聚餐。」

「那為什麼哭?」健新急了,這個冷靜又堅毅的女孩子,為什麼在聚餐裡哭了?「妳在哪家KTV?我去接妳。」

「你還在加班…」她拼命命令自己冷靜,話語卻破破碎碎。

「加完了。有什麼今天不做明天會公司倒閉的?」健新夾著話筒穿外套,「但是我知道,妳現在需要我。」

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眼淚,馬上又落下來。細細的啜泣了一會兒,「我…我在錢櫃敦南這邊…」

「在門口等我,」他看看時間,「十五分鐘內我會到。」

健新的同事張大嘴,「老闆!」他們頂多再半個小時就完成了,那個工作狂老闆居然要撒手了?「你不是等著看結果?我們就快要…」

「這個可以等,我未來的老婆怎麼能等?」他快手快腳的拿起車鑰匙,「你們繼續,我先走。」

未來的老婆?看著他踏著堅定的大步伐走出去,部屬張著嘴,「你不是娶了工作當老婆嗎?」

難道究美有名的工作狂鐵漢居然有女朋友了?!大家趕緊推窗朝外看,是不是旱災太久,天地發生異變了?

健新很清楚明天會有什麼流言亂飛,但是…和煥真在一起一個月整了,他很清楚自己要什麼。

也該公開他和煥真的關係了。

但是…煥真在哭的事實,卻讓他心亂如麻。夏天的夜裡還是有些微寒…她不會就站在風裡哭吧?第二天會鬧頭痛的。

十五分鐘的路程,他花不到一半的時間就到了。不管車子會不會拖吊,他隨便的一停,筆直的往煥真那兒走去。

她的眼睛,還是紅的。

「誰欺負妳了?」抓著她,心疼的拿出手帕,「是誰欺負我的女人?」

煥真酸楚的心滲入一點溫存,「…可能…可能是我太敏感。」

看她這樣自制,反而更難受。輕輕的摟著她,「煥真…我們都要結婚了。有什麼事情不能告訴我?說出來心裡才不難受。」

她默然了一會兒,「…其實也沒什麼。我前男友…跟我同公司。」她嚥了嚥淚,「一個據說很崇拜我的學妹同事,把他搶走了。」她斷斷續續的說了今晚的經過,握著健新的手帕,硬把嗚咽悶在他的胸膛。

拍哄著她,「到底是什麼玩笑和什麼禮物呢?」他猜不出來。

「郝…郝建革跟我分手的時候…說…他和美期睡過了…」煥真抽泣著,「說,美期給我一個『禮物』。」

「嗯?」搶了人家男朋友還能送什麼禮物?

「郝…郝建革給我看他的左胸膛…有一個很大的吻痕…」她的眼淚滲進健新的襯衫,「那個吻痕,就是邵美期要給我的禮物。後來…他們堅持那只是一個玩笑…」

想到那瞬間的震撼、不信,和痛苦,煥真爆發起來,「她是我最疼愛的學妹…我還幫她找工作…在公司也學姊學姊的叫我,她甚至叫郝建革學姊夫…我當然相信感情是不能勉強的,只是,一定要這樣傷害我嗎?我又沒做錯什麼!…」

健新臉一冷,手臂不自覺的縮緊,「她的理由就是,『看不慣妳那種高高在上,一副了不起的樣子』嗎?」

「我沒有!」煥真哭得更厲害,「我沒有我沒有…」

健新的臉更森冷,「我知道妳沒有。」溫柔的拍拍她的臉,「噓…這樣不好看。我們去擦擦眼淚補妝,我也該梳梳頭髮。」不由分說,就把她拖著走。

「補妝?」煥真還愣愣的。

「可不是?」他笑得粲然,就是有點陰森,「妳也該介紹我讓妳的同事們認識了,」他折折關節,「我可不會放過這個收紅包的機會。」

等再打開包廂門的時候,熱鬧得一塌糊塗的包廂冷靜了下來,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魁梧俊逸的健新身上。

他穿著剪裁合宜的亞曼尼,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臉上掛著霸氣又和煦的笑容,緊緊攬著煥真的腰,像是在宣告主權一樣。

「各位,」煥真面泛紅暈,「這位是…是我的男朋友,顏健新。」

發了一會兒愣,總監叫了起來,「顏副理!不,快要改口叫顏經理了!究美廣告行銷部顏副理?天啊!你是我們煥真的新男朋友?煥真好眼光,你也好眼光!」總監一拳打在健新的肩窩,「手腳好快!居然把到我們部裡最有才華的女孩子!坐坐坐…」

他眼睛掃過,發現兩個像扭股糖纏在一塊的情侶,心知是目標,更魅惑的一笑,笑得每個女同事的心都飛飛,連美期都小鹿亂撞。

「總監,我當然好眼光。」他疼愛的在煥真頰上一吻,「這麼好的女孩子我怎捨得放?我們過兩個月就要請大家喝喜酒了。再不把她搶下來,我怕會被人捷足先登呢。」

煥真嬌羞的低下頭,被他這一鬧,滿懷愁思都不曉得哪裡去了。

整個包廂都炸了起來。健新強項的抱緊煥真,對著郝建革隱隱的嫉妒和懊悔,露出兇狠的挑戰眼光。

美期也對這樣完美無缺的男人垂涎,瞪著煥真,煥真也無畏的注視她。

歡呼得幾乎翻掉的包廂,沒人注意到這四個人一觸即發的戰意…

「謝謝。」他的確幫她做足了面子,跟自己的同事打成一片,整夜對她好到其他女同事又羨又妒。

「不客氣。」健新眼光閃動,「我不允許別人欺負我的女人。」不大放心的摸摸煥真的臉,「妳是我的女人對吧?郝建革…」

「我是你的。」煥真窘得很,兩頰發燙的低下頭,「我們…我們打算結婚,不是嗎?」她聲音越來越小,「只會是你的…郝建革什麼也不是。」

戰力評估了一下,他吻吻煥真芳香的頰,「我也是妳的。」

至於敢讓他女人哭的笨蛋,皮最好繃緊一點。他微笑的發動車子。

「建新…」

「嗯?」

「你笑得好可怕…」

「還會更可怕的,放心。」

***

等調查完顏健新的資料,邵美期的臉都黑了。

T大研究所畢業,究美行銷部副理(就要升經理了),身高一百八十二公分(運動家的體魄),家有恆產,父母親開明,他又是三男,無須跟父母親同住。

所謂學歷高,職位高,身高高的三高男性。

這種菁英怎麼會讓蘇煥真那個書呆子把上了?她氣得幾乎把檔案給揉爛了。

論容貌,論身材,論女人味,蘇煥真有哪一點及得上她?為什麼她會跟這樣優秀的男人論及婚嫁?一定是她早就想把郝建革一腳踹開,剛好自己就這麼笨,弄得一身腥,還沾沾自喜的接收了別人的破爛!

自從唱完KTV以後,每天下午三點,花店就會送來大把的花給煥真。有時候是玫瑰,有時候是霞草,要不就是瑪格麗特或姬百合。美期的座位就在煥真的斜對面,更讓她看得雙眼發赤,氣急攻心。

越看身邊這個空有外表沒有能力,溫吞水似的學長,越覺得氣悶。千方百計搶來的,居然是個下等貨。

沒關係。結婚都能離婚了,更何況只是口頭婚約?她撥著電話,嘴角有種瞄準獵物的笑意。

***

「煥真,」郝建革叫住她,「妳真的要嫁給顏健新?」

她停了下來,發現自己居然有淡淡的不耐。「是啊。」

「但是你們交往沒多久呢,」建革眼裡都是擔心,「雖然我們分手了,我還是很關心妳的。我知道妳為我傷透了心…但是也不要隨便被人家騙了。顏健新他…」

「交往的時日雖然不長,」煥真心平氣和,「我們很合得來的。再說,我這麼大的人了,怎麼可能隨便被人家騙?上一次當學一次乖,我想我已經學乖了。」

「妳怎麼不考慮考慮呢?」建革不死心,煥真一定是一時糊塗。她這麼專情,一定還愛著自己,怎麼會這麼快就移情別戀?她應該還在等自己回頭才對。「那傢伙看起來就是很花的樣子…」

「孔老夫子說,『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她一笑,「不是外表老實就真的老實。」她突然失去和他耗下去的耐心,「我還有工作…」

「…妳就是這個樣子,我才想跟妳分手的。」建革也不高興了。

走了兩步的煥真回頭,「什麼樣子?」

「就是這樣理智過頭的樣子!」他越想越氣悶,「什麼事情都有合理的解釋,別人說什麼妳都不聽!我跟妳在一起四年,妳從來沒給過我戀愛的感覺。」建革忿忿的,「一點女人味都沒有!雖然美期不如妳能幹…」

「你也不如我能幹。」煥真嚴肅的轉過來,面對曾經愛過四年的人,很難沒感覺。但是發現自己居然愛上這樣的人,心裡有的不是一點點難過而已,「我的確沒有用崇拜的眼光看過你。因為,學長,我比你厲害多了。」

「妳心裡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對不對?!」建革暴跳起來,「我就知道…就知道妳一直看不起我!」

「不對。」煥真不耐煩起來,已經不想管會不會引人注意了,「我用不著看不起你,因為這是事實。說起來可笑,我還為了這種事實小心翼翼的呵護你可笑的自尊呢。隨便你打壓我的自信心,對自己充滿懷疑。謝謝你跟我分手,我才能夠真正的看清你這個混蛋。」

兩個人對峙了一會兒,周圍的同事靜悄悄的。幾乎不敢相信這個向來俐落愛笑不多言的王牌企劃居然也昂首面對前任男友。

自從三角戀愛事件爆發以後,煥真一直很沈默。比起四處哭訴好人緣的美期,這個被拋棄的能幹女生反而得不到太多的同情。

但是她這樣嚴肅鄭重的跟前任男友劃清界線,倒是有不少同事暗暗替她喝采。

「幹得好。」等她回座位,旁邊的女同事悄悄幫她打氣,「我早看不慣這對狗男女了。不過…妳要小心…」同事壓低了聲音,「我聽我妹說,美期特別喜歡搶人家男人,妳要小心抓緊顏健新哪…」

抓?怎麼抓?被搶了就跟著走的男人…到底還是男人意志不堅吧?這種意志不堅的男人要來幹嘛?

想想美期嬌蠻可人,時瞋時喜的樣子…她突然對健新有點沒把握。躺在床上好一會兒,她煩躁的起來澆澆水。

又長得高了些。嫩綠的芽苗長出好幾片深綠的葉子。呵,連澆冰水都澆不死…

我應該對健新有信心一點。

「喂?」每天臨睡前的電話,健新不曾忘記過,「健新?」

「嗯。」話筒那兒有著慵懶的適意,像是剛饜足的獅子,「想不想我?」

真是噁爛的情人對話。煥真笑了起來,正覺得甜蜜,冷不防又聽到健新說,「邵美期今天打電話給我。」

甜蜜馬上碎裂成一片片的。她覺得有點發冷。

「你不用跟我報告。」她下意識想要逃避。

「當然要跟妳報告,省得妳胡思亂想。」健新笑起來,「想不想知道她說些什麼?」

「不想。」

「說謊。」健新輕輕喝斥她,「她跟我哭訴妳誤會她。的確很楚楚可憐。」

這也是一種才能吧?煥真疲倦的笑笑。任何男人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只要願意哭訴和撒嬌。

發現她沈默不語,健新挑挑眉,「妳以為我會相信她?」

「大家都相信她。」煥真沈重的嘆口氣。

「我不相信。妳不要忘記了,我是商場上的老狐狸。被這種小鬼戲弄,我還需要混嗎?」他的語氣森冷,「再說,她害我的女人哭了。」

煥真突然有點心戰膽驚。她越和健新相處,越覺得彷如見水中倒影。就像是同樣的靈魂降生在不同的性別,連隱藏在平靜心性下的激烈都相仿。

「你不可以!你不可以因為這樣…就、就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她緊張得有點結巴,雖然在心底的想過千萬次,她總是能克制這種無聊的惡意。

「嘖,她不是自找的嗎?」健新若有所憾。

這傢伙!「你千萬不能…聽到沒有!」她腦海裡晃過一千種可能,每種都讓人毛骨悚然。

「這麼為她著想?」健新故意逗她。

「她算什麼?你最重要啦!我不要你因為這種女人陷入不可挽回的困境…」煥真緊張的大叫。

他笑了起來,「我知道妳是愛我的。」

「愛…太短暫。」煥真嘆口氣,「我要跟你過一輩子。」

健新沈默了一會兒,「好,我不會太激烈的。」

「健新!」

「愛的確短暫。但是怎麼辦?我好像愛上妳了。」

煥真讓他這句話搞得一夜不能成眠。

***

女同事將她一扯,「不是要妳抓緊健新?妳喔…怎麼學不乖?」神秘兮兮的趴在她耳邊,「看!人家花也不送了,聽說有人看到他們倆很親密的在逛街…」

煥真笑笑,「也許是偶遇。我相信健新。」

「妳怎麼學不乖呀!」同事為她不值,「之前妳也這麼相信建革那王八蛋的!妳知道美期怎麼炫耀的?她說她已經是顏建新的乾妹妹了!」

「嗯,這個我聽健新說過了。」她苦笑。她不擔心健新,倒是替美期覺得有點發寒。

「妳喔…」

說完全不擔心,當然是騙人的。過去的傷痕還沒結疤,總是忐忑不安。尤其是找不到健新的夜裡更盛。

她煩躁的翻來覆去,決定喝點酒安眠。正準備到 7-11 買梅酒,發現家附近開了家PUB。

「儷人?」她探探頭,怎麼聽起來像是做黑的PUB?開在住宅區不太好吧?但是佈置又不太像,倒像是古色古香的茶藝館。

這年頭色情工業真是越來越多元化了。

她搖搖頭,正要往 7-11 走去,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叫住她,「小姐,怎不進來坐坐?」

煥真東張西望了一會兒,才確定那個穿著輕飄飄的雪紡女子在叫自己。

「呃…不用了。」怎麼,這居然是牛郎店?牛郎店怎麼是女生拉生意?

「來嘛,」那個嬌嫩絕美的女孩子拉住她,「妳一定很傷心很疑慮吧?進來喝杯酒…本店一百週年慶,招待免費喔。」不由分說得把她拉進去。

「我…」女孩把菜單塞在她手裡,「點個酒吧。妳要喝『形隻影單』呢?還是『孔雀東南飛』?或者『愁入斷腸』也不錯,『黯然銷魂』也很好喝喔!生離死別,色衰愛弛,人生常態…唉…」店裡適時的奏起悽楚的琵琶,她被催動心腸,就要落淚。

「來,跟姊姊說,有什麼放不下的?斷七情六慾,才是無上境界呢…」女孩的聲音這樣同情憐憫,她忍不住想乾脆和健新分手,省得時時刻刻為了掛心煎熬…

「高翦梨!離我的客戶遠一點!」一聲大喝,樊石榴一把拖過淚眼模糊的煥真,「~!@#$%,高翦梨,妳自己嫁不出去,不要拖累全天下的女人跟妳一樣!」

咦?我幹嘛跟健新分手?一離開吧台,煥真有點摸不著頭緒。

「她是我剛拉到的客戶。」高翦梨一叉腰,轉頭跟煥真說,「聽姊姊的勸,天下的男人都不是什麼好貨…樊石榴!妳犯規!」她氣急敗壞的指著煥真的耳機。

樊石榴冷笑,把隨身聽的聲音放大些,「妳那些謬論,留著自己聽吧。一百年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呿,妳懂什麼?神仙眷屬都是騙人的!妳見過幾對佳偶?怨偶滿天下,還不都是情愛造孽?」高翦梨就要來搶耳機。

「呸,妳才懂什麼?無情無慾來人世走一遭幹嘛?滾滾滾!不要碰我的客戶!」她拉著煥真就跑。

「哪裡走!」她拉起裙子就追,迎面兩個暗器,閃避不及,蹲著梨花帶淚,「樊石榴!妳居然用芭樂K我的花容玉貌!我跟妳沒完沒了…」

煥真根本聽不見他們說什麼,重金屬音樂弄得她幾乎耳聾,又被拉著跑半天,她一甩手,「幹什麼啦!」一把扯掉耳機,揉揉發痛的耳朵。

「妳才幹什麼!」樊石榴氣得臉都歪了,「好好的,為什麼又想分手了?」

「我…」她又黯然。的確,她想過乾脆分手算了,省得時時煎熬。

「妳到底要不要嫁?」樊石榴氣勢逼人的指著她鼻子,「顏健新是不是妳要嫁的人?說啊!到底妳對他有什麼不滿意?」

「就是對他沒有不滿意的地方啊!」煥真對著她吼,「就是太滿意了才會擔心嘛!我討厭這樣時時刻刻擔心,很討厭啊!」

「那妳讓別人擔心就應該?」樊石榴按按發疼的頭,「妳真是個膽小鬼,一點面對的勇氣都沒有。」

「我…我找不到他。」她咬著下唇,「公司沒有,家裡沒有,手機又關機。我擔心得吃不下睡不著…又害怕…」

「害怕什麼?」

煥真頭也不轉,「害怕他跟別人一樣,也是被女人拐了就跑的角色!我討厭重複這種輪迴嘛!」猛然轉身,樊石榴不見了,健新敲打著手指,臉色不善的盯著她。

「再說一次。」他語氣和緩得跟臉部表情根本是兩回事,「我是那種女人拐了就跑的肉腳嗎?」

「呃…」怎麼變成他?樊石榴勒?

「說啊!」他的大嗓門又發動了,煥真得掩著耳朵,省得被震聾。

「啊就…」她怯怯的說了兩個字,不對,我幹嘛這麼怕他?「誰叫你讓人家找不到?我打哪裡的電話都找不到你,我當然會擔心,會害怕呀!」

「我這不是來了?」他氣得臉色發青,「倒是你,小姐,半夜三更在路上閒晃是什麼意思?我到妳家居然找不到人,妳知道我多擔心?!現在的治安…」

「現在才十一點半。」煥真啼笑皆非。

「正是壞人出來的好時光。」健新一把拖走她,「我非好好灌輸妳安全教育不可…」

…………………

「…等一下,」被吻得頭昏眼花的煥真拼命推著健新,「你的教育課程好奇怪…」

「會嗎?居然還會反抗,表示課程還不夠震撼…」他用唇輕輕的拂過煥真有些紅腫的唇,「以後深夜不要出來了…我會擔心,很擔心…」他低啞的嗓音誘哄著,像是羽毛騷動著心底,「好不好?」

「好…」她昏昏沈沈的回答。

「妳答應了。」他得意洋洋,「晚上過了十點,妳不准出來。除非有我陪著。」

煥真驀然清醒,望著這個可惡奸笑的男人,「你…你這個狡猾又霸道的傢伙!你你你…你居然使用美男計!」

「但是,」他又溫柔的在她耳朵低語,「你就喜歡這個狡猾的傢伙,有什麼辦法?」

看他笑得宛如偷到魚的貓,煥真覺得很挫敗。現在才發現他的霸道好像不只一點點…

現在還來得及退貨嗎?

被他的大手擁緊,整個吞沒在他的懷裡。這種溫馨洋溢的感覺…就算要她退貨,她也捨不得了吧?

煥真唇角噙著同樣溫柔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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