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咪沒有父母?不可能吧?眾生皆有所出,除非是石頭裡蹦出來的,譬如孫悟空之類的。
不過她怎麼看,都是蝙蝠妖特有的氣。這支與人相善的妖族,上古時代就已經融入人群裡,幻化成吉祥物,出現在歷代閨女的刺繡中。雖然不顯揚於世,某些還西渡成為西方吸血族的僕役…
但他們還是有父母的。
「…妳和家裡鬧翻了?」君心謹慎的問。
小咪溜了他一眼,非常冷淡的。「我自有靈識就是這樣子,哪來的父母?誰需要那種囉哩八唆的親戚?生,也不經過子女同意;養,也是他們自己高興的。偏叫這種強迫生養的行為叫做親恩,不是很奇怪?」
她的立論真是亂七八糟…但是家庭殘破的君心卻差點同意了她。誕生和養育都由不得他,但是父母婚姻破裂的苦楚卻常常是他承擔的。回想痛苦的童年…所有的親情和溫暖,都是那個淡漠的大妖飛頭蠻給他的。
但是,若他沒有誕生在這個世界上,就不可能遇到殷曼。
「…我還是感謝他們給我生命。」君心靜默片刻,「或許會有痛苦,但是活著總會遇到好事情。」
就像他和殷曼的相逢。
小咪頓了一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只是捧著一碗櫻桃,走到庭院去吃。
人皆有母,唯我獨無。實在她並不覺得有什麼遺憾…她看著愛鈴被折磨了這些年,只覺得厭煩和憐憫,並不覺得無父無母有什麼缺憾的。
坐在庭院的迴廊,她看著徐媽媽又摟又抱,又親又哭的搓揉著愛鈴。小咪鄙夷的撇撇嘴。人類真是莫名其妙,專會替自己找理由。真是愛到那種程度,哪會為了男人一句話,拋撇了女兒。
每每良心不安,就哭著來瞧瞧女兒,將一切過錯推到那個男人的身上。既然那男人萬般皆錯,怎麼妳不離開他,好來照顧妳口口聲聲愛之如命的心肝寶貝呢?
將櫻桃梗拋入口中,打了三個同心結。
用櫻桃梗打結是愛鈴教她的。說過一回兒,她就會了。這世上萬事萬物,像是沒什麼她學不會的。彷彿是隔世皆識過,這世略略複習,哪有不會到的道理。
只是這樣會讓她覺得什麼都沒有新鮮感,萬事皆無聊罷了。
不知道其他的眾生出生,看到的是什麼?看著這對母與女,小咪心裡浮起疑問。瞥見吃過早飯要上樓的君心,她叫住他,「欸,等等。」
君心奇怪的轉過頭,小咪今天的話倒是特別多。「什麼?」
「你還記得你出生時的光景嗎?」
「…誰會記得那種事情呀?!」君心沒好氣的回答。
「那你怎麼知道生養你的就是你的父母親呢?」她提出橫亙已久的疑問。
這句話問倒了君心。身分證明?誰都知道那可以偽造。相似的容貌?但是說得坦白點,除非是非常醜怪或是絕代俊美,人種只要相同,誰不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也沒誰會吃飽沒事幹跑去驗DNA。
我又怎麼知道,生養我的那對夫妻,就是我的父母呢?
「那妳又怎麼知道妳的父母親是妳爸媽?」他勉強找出話來反擊。
「就跟妳說我沒有父母了。」她抱著空碗走向洗碗檯。
大部分的人都不相信…但她的確沒有。不過,她還記得自己有神識的那一天。楊瑾也說那天是她的生日。
她睜開眼睛的第一個念頭是,我還活著。
但是她也很明白,這是她來到這世界的第一天。她感到清風吹拂過她的臉龐、四肢,這是很稀奇的經驗。
緊閉的眼簾,卻可以感到陽光的亮眼和熾熱,這也是很特別的感覺。
張開眼睛,她第一個看到的是驚詫的楊瑾。楊瑾將四肢依舊虛弱無力的她抱起來。「…妳是誰?」
她定定的看著楊瑾,不知道為什麼,她很堅定的知道,這個死亡天使跟她沒有任何關係。「我不知道,我才剛來。」
「…妳為什麼會來?」
考慮了好一會兒,「我來出生,試著活一場。」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正確答案…但是楊僅將她送到紅十字會的特別災難小組。這個以紅十字會為掩護,人間管理著眾生事物的組織,同時也是個龐大的學院。
東西方權威的教授老師都來見過她,只能肯定她「可能是」東方的蝙蝠妖,卻不能解釋她為什麼憑空出現在楊瑾的家裡。
當然,他們也不能解釋她的聰慧和天賦。人類的法術對她來說簡直不費吹灰之力,讀書過目不忘,一目十行,甚至只是翻翻前後,就可以默讀整本書。
雖然她專精的只是東方中國的法術和簡策,但是不到兩年,已經引起老師們強烈的不安了。幾乎沒有什麼她學不會的,甚至她開始住在大圖書館裡,學習世界上所有能夠碰觸的法術和知識。
當她使用魔法陣輕而易舉的喚來魔界公爵,又像打發僕人似的飭回之後,特別災難小組雖然沒有將她這個眾生監禁起來,卻急急的把她送回楊瑾那兒。
一個妖怪居然如此博學廣知,必定成為大患。礙於楊瑾尊貴的地位,他們不好說什麼,只好暗示楊瑾最好將她禁閉起來。
楊瑾沒有這麼做,只是默默的看著正在啃水梨的小咪。
「妳能燒飯煮菜打理家務,照顧我的外甥女嗎?」
「這世界上沒有我不會的事情。」聽起來跋扈,但楊瑾知道,小咪只是陳述事實。
「我需要一個人來照顧她。」楊瑾瞅了她一會兒,「妳願意嗎?妳若願意,我的藏書不會輸給大圖書館。」
或許閱讀和學習,是她唯一不無聊的時候吧?打理一個家,照顧一個人類的小孩,對她來說,一點困難度也沒有。
「好。」
然後她開始照顧愛鈴了。剛開始,她的確有些蔑視這個小女孩。一個柔弱無用的人類,連走路都走不好。但是相處久了…她卻感到一種親切,一種佩服。
這個外表看起來懦弱親切的人類少女,卻擁有她相同淡漠的心。甚至,她也擁有相同的聰慧,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呼喚光和影的法術。
「妳說不定可以比我還厲害。」小咪定定的望著她。
愛鈴苦笑著揮手,抹去法術的痕跡。「別告訴任何人。」
「為什麼?妳若想學,我可以教妳。妳若想學人類修煉的方式,我也知道一些…我們可以互相研究。」小咪好奇的看著她。
「…我不想違背舅舅和爸媽的心願。」她看著自己不自由的手腳,「我盡量想像個人類。」
「違背又怎麼樣?」小咪不悅了,「這是妳的人生,妳應該為了自己而活。」
「我懶。」愛鈴承認,「再說,我不忍心看他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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