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夫記 之六

七少奶奶慕容燦,非常頭疼。

因為她雖然是三房意義上的食物鏈頂端,可名義上的主子是七公子。她嘗試著問七公子能不能打發掉過多的通房…

七公子眼淚鼻涕的跪地求饒。


她真的很頭痛。

原本她還不清楚為啥一個快槍俠要這麼浪費資源…等他顛三倒四、戰戰兢兢的說完,她也無言了。

人呢,不管多麼窩囊廢,都會有那麼一個兩個優點。

七公子的優點,大概就是心腸很軟吧…

作為一個沒啥升遷管道的丫頭,唯一的升職的路,就是成為通房,才有可能高昇成姨娘…僅僅是可能而已。畢竟李家在宛城也算得上大戶了,祖上還有人當過官。就算納個妾,也講究身家清白,丫頭這樣的賤藉還看不太上眼。

但其他公子的床可是好爬的?大公子呢,是未來家主。那唯一的通房還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頭,作主給他的。李家真正的戶藉還是「農」,自許耕讀世家,孩子管得很嚴。

大公子也不想生一大堆庶子庶女把家產給分散了…他可是嫡孫長房呢,哪能任著性子。

至於庶出的四公子,他之所以能挺直腰在李家生活,打造一個商業王國,得力於他多金又賢慧的娘子和娘家。他的娘子什麼都好,就是愛喝點醋。他會連通房都沒有,不是他天生聖人,而是他非常識時務。

女人嘛,喜歡的話在外逢場作戲,帶回來豈不是多耗胭脂錢,又惹娘子動棒槌。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不自找丟臉就是有所不為的睿智表現。

相較於兩個非常有自覺的哥哥,七公子就是個好騙又好欺負的快槍俠。哭個兩聲,抱著腿哀求一下,不管有沒有達陣,七公子都認下來了。所以才造成他後宮眾多,事實上是逼他浪費資源的現象。

「…可當中有些你也沒時間照顧,與其守活寡,不如放出去。」七少奶奶婉轉的說。

「咱們家又不欠她們一口飯…」七公子不了解了,「放出去可苦得很,只能嫁些不三不四的人…說不定還會讓父母兄弟再賣一次,不就是好心辦壞事了?」

…後院都快被胭脂錢吃倒了,你還裝啥爛好人?

「我再也不出去胡混了,好不好?」七公子急了,「娘子,妳饒了她們吧…」

十二個通房,每個月四兩月錢…每人配置一個小丫頭,月錢五百。三節四季衣服和頭面賞錢…一年就快耗上百兩銀子。

一百兩啊!二十五畝良田啊!上百畝的薄田啊!

「…以後不能再有了…院子都住不下了。」她無奈的妥協。

不妥協也不行,若是打發了所有的通房,不說七公子不肯,老太太會生氣,外面的名聲恐怕也會很難聽。

最後她黜了三房的月例脂粉錢(想要胭脂水粉自己拿月錢買去),又把原本配置的八個粗使丫頭打發出去。反正二三十個人在那兒充姨奶奶,冗員過剩,讓她們活動筋骨省得沒事窩裡鬥。

一年也省了四五十兩的銀子,果然大嫂的臉色好看許多。

至於那些通房丫頭仗著法不擇眾的掀風作浪,消極怠工,在七少奶奶親手執板子,打了幾個刺頭兒以後,立刻被強力鎮壓下來。但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這些通房丫頭也不是好惹的,齊齊去向七公子哭訴,這耳根很軟的七公子甩了臉子給七少奶奶看。

雖然不敢跟少奶奶當面吵鬧,他傷好了乾脆不回正房了,每天翻牌子寵幸,比皇帝還大牌,整天和那幫子小妾通房鬼混,正眼都不瞧少奶奶。

原本感情有些微進展的這對小夫妻,立刻又降到冰點。

可惜七少奶奶忙著查鋪子的帳,非常忙,完全沒有注意到。只覺得最近的睡眠品質非常好,新被子漿得硬挺,睡起來挺舒服的。

***

這天,七公子和七少奶奶被老太太趕出大門。

因為他們倆成親八九個月了,肚子還沒消息,老人家焦急了,要他們去聽說很靈驗的大慈悲寺上香。

無言的七少奶奶看著幾乎可以排成兩班的小妾們,和柔柔弱弱,頗有不勝之貌的妖孽渣受七公子。

聽說七公子十二歲就識得風月,十三歲就有通房,至今三年有餘…連個蟑螂都沒懷上,她這八九個月算什麼…?

也算老太太機靈,知道這問題絕對不會只出在慕容燦身上,所以才讓他們倆一起出門…吧?

這年頭的菩薩真忙。福祿壽都歸他們管,連小渣受的子嗣都得他們操心…可見成神成佛真沒什麼好處…老要化腐朽為神奇,氣身魯命。

她默默的上了馬車,有些擔心的看著連上馬蹬都吃力的七公子。大慈悲寺在三十里外,騎馬起碼也要個把時辰,小白渣受撐得住嗎?

萬一他在馬上栽下來,倒楣的還是她啊…

「…夫君,」她掀了車簾,很含蓄的問,「你傷才好沒多久,還是跟我同車,好嗎?」

七公子讓她這樣款款溫柔的問話,嚇得差點栽下馬。

其實,他也不是故意要跟她吵架。只是她對銀翠她們實在太苛刻了…讓她們去掃院子呢,一身塵土,起早睡晚的,還要趕針線。一時疏忽了,就打板子,還親自打…

那可都是他的人!

可奶嬤嬤卻勸他,說七少奶奶比那些小蹄子更不容易,上要侍奉長輩,下要和睦妯娌,又要管一院子的女人。現在又把三房的鋪子都接手過來,整天操勞的腳不著地…公子還這樣冷待她,可不寒了少奶奶的心?

他仔細看了幾天,果然如此。心底懊悔,可又拉不下臉。冷戰這回事,就是越拖越糟糕。越拖就越沒臉跟她說和了…

想她脾氣那麼硬,也不會主動說和。現在卻這麼自然而然的…

雖說悶了幾個月,他巴不得騎馬透透氣,但這機會是多麼難得啊!他立刻樂顛顛的下了馬,竄上了馬車。

七少奶奶瞧見他,神情很平和,只是湊過臉看,「夫君,你臉上是什麼呢…」

七公子一摸,一指的紅。心底一下子涼掉,這是誰親的,怎麼沒擦到呢…?

慕容燦卻只是一笑,用絹子幫他擦,「讓老爺子看到,可就麻煩了…別動,哎,撇更遠了…」

她平和的擦乾淨,又幫他整了整衣領,拍了拍衣服上的脂粉。「玩兒也罷了,別帶出幌子。老爺瞧見了,大家都不省心。第一個倒楣的就是你身邊的丫頭小廝,何必呢?大家都不容易。」

「…娘子,妳不生氣?」七公子低低的問。

「我該生什麼氣?」她稀奇的問。他那票小妾通房們就沒個省心的,她早就習慣了。只是要滾床單或者親熱,也等晚上去廝殺一番…白日宣淫可是非常無德的,公爹的年紀也大了,她都擔心他的心臟血管會不會有問題,這小渣受還給他雪上加霜。「是爹會生氣吧。」

耳根和心腸都很軟的七公子,突然執了她的手,哽咽起來。「妳…生了氣,不要憋在心裡…」

「我沒有啊。」慕容燦被他嚇了一大跳,還抽不回自己的手。這小鬼幹嘛說哭就哭?淚腺太發達了吧?

七公子乾脆撲到她身上,害她後腦勺跟車壁親密了一下,頗響。「我、我…是我不好,怠慢妳…」

僵硬的七少奶奶慕容燦摸不著頭緒。有嗎?

但她是個愛老扶幼的女童軍兼教官,還是非常盡責的,拍了拍小白渣受的後背。

雖然頭皮發麻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