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春天,他們幾乎把所有閒暇的時間都投入了大燕律的編纂中,並且收刮了歷朝歷代的律法著作。
但一部完備的法典,不是兩個人閉門造車就可以弄出來的。慕容馥雖然野心很大,但也謹慎。她決定要先分門別類,開出粗略的大綱,把精力集中在她最熟悉的刑法和婦幼法上。
所以是初稿。能不能符合民情,其實還需要許多觀察和實踐,並且翻閱資料。
於是,趁著夏日來臨,他們藉稱卻別莊避暑,去度了一個很長的暑假。
那是一個很複雜的暑假,與一個很複雜的親王。
是充滿墨香與書籍古樸氣味的暑假,是嚴肅的討論,微服踏遍京城附近幾個村鎮體察民情,目的非常崇高的暑假。
但也是拋筆食瓜,在竹席上翻滾纏綿的暑假。是馥親王輕喃著愛語,用蝴蝶羽翼似的輕吻遍他,讓他顫抖低呼,充滿熟蜜似的淫艷氣味的暑假。
上一刻還在爭辯雜犯死囚能不能用銀錢贖命,下一刻馥親王就會跳到他背上撒嬌,說,「奴腳疼,爺背人家…」
明明是去視察水利,卻被馥親王拐去學游水,他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發出那麼嘹亮的笑聲,會衝動的把朝他潑水的馥親王壓在水裡親吻,更沒想到,會大膽的把手伸到她的衣襟,吻遍她曬成小麥色的、飽滿的嬌軀…
夏日滾燙的陽光下,潭水沁涼,卻沒能熄滅他們滾燙的身軀。
在水裡,有點澀,有點站不穩。但馥親王一臉似泣非泣,摟著他的脖子發出苦悶的聲音時,靠著潭邊的大石,倒也站穩了、發狂似的一次又一次進入她的溫暖…
只是差點爬不上岸。腿軟的馥親王放聲大笑,笑聲在山谷裡迴盪,那樣喜悅。
可他們衣衫不整、全身溼透的時候,讓岳方背著的馥親王,又開始跟他討論養生堂的財源不能僅靠捐助…
越親密,越不了解馥親王。
她是個非常、非常複雜的人。
既關愛百姓,又厭離。明明可以好好的周旋在百官之間,卻又不屑。暴躁衝動,卻又能長久隱忍。
比男人還有氣概,能彎弓馳馬,親自督戰。不畏強權,為民請命。可有時候,比女人還媚,還柔。對他的時候…服侍他的時候…
又強悍,又柔弱。一個活生生、非常完整的…「人」。
每次背她的時候,他都悄悄的希望,永遠不要放她下來。
他願意背她一輩子,願意跟隨著她。願意…為她死。
跟她在一起,前半生的傷痛污穢,漸漸成了灰白的記憶,虛無縹緲,記不起來…也無須記。
反而是短短的幾季,那麼鮮明,充滿生氣,每一刻,都是飽滿的,值得回憶的。他…終於成為一個有用的人,也能做些什麼。儘管阻止,馥親王還是在初稿上寫上他的名字:「琅琊王氏,王繁。」就添在馥親王的名字後面。
「我不是要害你,」馥親王對他解釋,「初稿我都藏在密格呢,不會被搜出來的。但是這份法典,一定會在未來佔一個重要的位置。這是有你一份功勞的,無可抹滅。」
不對。親王…殿下。我從來不怕為妳死。他也參與編纂,怎麼會不知道法典的價值?而是我…我終於,終於能夠堂堂正正一回。
不用羞愧別人知道我的名字。
「…士為知己者死。」他輕輕的回答。
「鬼扯!」馥親王皺眉,「就算出事,我也會保你周全的!」
那一個複雜的暑假,夾雜著嚴肅和冶艷的暑假,終究還是結束了。秋日來臨,他們還是得回到想起就壓抑的馥王府。
上馬車以後,馥親王明顯心情不太好,歪在他肩上不語。岳方環過她的肩,輕輕吻她的頭髮。
「爺,不想回去。」慕容馥悶悶的說。
「奴,爺陪著妳。」岳方溫柔的說。
時序漸進,朝堂之上黨爭激烈,許多朝官黜落、流放,許多新貴藉機爬上來。皇室幾個兄弟姊妹,想盡辦法表現自己。
可跟靜悄悄的馥王府沒有半點關係。
翼帝召馥親王晉見,淡淡的問,「聽說馥兒最近蒐羅歷朝法典?」
慕容馥懶洋洋的笑,「兒臣向來對刑事有興趣,帝母也是知道的。可刑事一途,關係到方方面面,兒臣閒來無事,就將各朝法典蒐羅來比較優劣。」
「若有所得,我兒就具摺奏來。」翼帝含笑點頭,似無意的問,「據聞王府內總管也隨我兒讀書?」
「內總管岳方,才學兼具,不可以出身論英雄。」慕容馥抬眼看著頗感興趣的帝母,「陛下,別這樣。好不容易有個能為兒臣解悶的人,您別跟我搶了去。您慧眼獨具、不論出身。可殿堂上的老夫子沒這慧眼啊!留著陪兒臣讀書吧。」
翼帝一笑,未置可否。「讀書所得,就由那岳方整理具摺吧。」
回到王府,慕容馥卻沒有發怒,跟岳方說了,微笑著,「危機就是轉機。」
「岳方明白。」他思索了一會兒,粲然展顏,「我知道怎麼做了,殿下放心。」
岳方整理了一份詞藻華美的奏摺,極具傷春悲秋,悲天憫人的氛圍。原本冷厲的刑法初稿,讓他弄得像是長恨歌似的,大綱卻沒有變動。
翼帝讀了,不禁莞爾。雖有才學,不過是個舞文弄墨的柔弱文人,不足為懼。招攬來也只是翰林院的份…翰林院人還不夠多麼?
馥親王自幼就不愛經史,專愛刑律。也罷,她眼前無權無勢,念些感興趣的書,也不至於過閒生事。
再說,裡頭頗有些值得借鏡的地方,頗有見地。
翼帝下旨褒獎賞賜,並且讓她奉旨讀書。再有所得,則具摺再奏。
果然,危機就是轉機。大燕律初稿就這樣驚險又不怎麼正道的取得了一個合法位置。
慕容馥和岳方相對大笑,安然過了那個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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