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真心欺騙你(五)

自從林雙出事以後,已經有三個禮拜的週末,山紅都不讓嘉斕來看她。

說不忐忑是不可能的。雖然山紅的理由很完美:林雙的事情讓媒體盯上了,導演嚴禁他們會客。她也總是在電話裡溫言安慰,但是最讓嘉斕坐立不安的,是山紅的靜默和退縮。

她還是溫柔的,歡喜接到他的電話。但是他敏銳的感覺到山紅的那種畏懼。他不知道薛雪濤跟她說了什麼,只好按捺著自己,等她回來台北再說。

回來是回來了,但是,她卻推工作忙,還是拒絕他過來。

「這我不管!」他蠻了起來,所有潛在的執拗全抬頭了,「我現在就在你家樓下。如果你不出來,我就吵得整棟樓都起床。我不在乎這個時間會吵醒誰!」

「嘉斕!」她心慌起來,「你別這樣!你是老師呢。怎麼可以……」


「老師不是人嗎?!」他揚高聲音,「女朋友不知道為什麼對我冷淡,我還管什麼老師不老師的?!薛雪濤到底跟你說了什麼?你信她不信我?」

「……她沒跟我說什麼。」山紅咬了咬嘴唇。其實,她一直矛盾著,自己繞在傷心的迷宮裡遊走。她還理不出頭緒,關於她與嘉斕。「我這就下去。」

就算惶恐,就算想逃,她自己種的因,也要自己去收。

見到他,所有的決心全化為泡影。讓他抱在懷裡的時候,她痛恨自己的軟弱。在他懷裡……她也只是個單純的女孩子。只是個渴望被愛被疼惜的女孩子。

她只能沉默的和他並肩走著,寂靜的小公園,鞦韆默默地擺盪著。

「為什麼對我冷淡?」嘉斕固執的要知道。他已經忐忑不安了半個暑假,再也熬不下去了。

「……我沒有對你冷淡。」山紅低著頭,紅著眼眶。

「沒有?這樣還叫做沒有?」他拉住山紅的鞦韆,巨大的影子籠罩著她,「薛雪濤跟你說了什麼吧?我討厭她!所有演藝圈的人,都是污穢骯髒的混蛋!她一定跟你加油添醋說我對林雙如何如何……」

「林雙是你的母親。」她並不是要指控嘉斕,只是提醒這個事實。

嘉斕卻誤會了,「我又不能選擇父母!」這件事情是他爆烈脾氣的導火線。這麼多年,他一直以為自己能把脾氣控制得很好。但是只要跟林雙扯上關係,他就會失控。

「……我知道。你還是來看她了,不是嗎?不管多麼討厭她……」她靜默片刻,「我也有令人難以啟齒的家人。你和我一起,早晚會被我牽累。」

「我會保護你。」他的火氣平息了下來,「如果你不想說,也沒有關係……」

「這沒什麼不能說的。」她苦笑,「我父親是南部望族的三子,自小就是公子哥兒。他愛上了當時在當小歌星的母親,娶了她,生下哥哥和我。當然,結婚不是他風流自賞的結束……他的女人,知道的、不知道的,真宛如繁星般的多。我哥哥……非常像他。」她晃著鞦韆,「後來,爺爺過世,他吵著要分家。不勝其擾的大伯二伯也讓他如願……我父親在很短的時間內,揮霍完了所有的家產。」

她抬頭望月,臉孔儘是月色浸淫的蒼白,「母親開始努力養家,我一上國中也開始打工。還是趕不上父親與哥哥的揮霍……」

直到她進了演藝圈,才能辛苦的將龐大的債務還完。母親還在的時候,她還願意幫他們還債。母親過世以後,她任父親賣掉她買的房子,卻不再給他分毫,所有的債務也不聞不問。

她對不負責任的哥哥和父親,已經沒有任何義務了。

嘉斕默默的注視她:心疼的將她擁進懷裡。「你很辛苦。真的。」

「……已經結束了。」她的聲音空洞而溫柔,「母親過世,這一切,也就劃下句點。」

她已經坦白了,自己呢?嘉斕沉重的開口,「我母親……」

「你的母親是林雙。」山紅打斷他,「你不想說也沒關係,我知道這麼多就好了。」她溫柔的笑笑,「等你準備好再說。」

「……如果不是為了林……我母親。你為什麼會這樣?」輕輕撫著她細緻的臉龐,「你退縮了。為什麼?我做了什麼?」

山紅搖搖頭,低頭好一會兒,鼓起勇氣,「……你分得出我和薛雪濤的差別嗎?」

「你們沒有任何相像的地方。」嘉斕不想談任何藝人。

「你不覺得我和她……」山紅試著提示他,「你仔細看過她嗎?」

「我知道她長什麼樣子!」嘉斕不耐煩起來,「學校對面就有整面的廣告牆,我還和她面對面說過話!她就只是個漂亮洋娃娃而已。除了你們都姓薛以外,沒有任何相像的地方!不要再跟她比了……我討厭那種骯髒的人!」

「你又不認識她,為什麼可以這樣下妄語?」山紅也憤怒了。

「我會不知道演藝圈有多黑暗?在裡面行走的魑魅魍魎有多令人齒冷?夠了!不要再提她了!」

「……你如果不能喜歡她,就不可能喜歡我。」山紅臉上一片絕望。

嘉斕注視著她很久,滿臉不可置信,「……她對你下手?!對她的助理下手?難怪她都不傳緋聞……原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什麼時候?!」嘉斕發怒的叫了起來,「我馬上去殺了她!」

「盛嘉斕!」山紅大叫了起來,「你口口聲聲演藝圈的人有多髒,其實你才是思想最骯髒的那一個!」她不想再說下去,甩手就走人。

嘉斕一把把她抓回來,「山紅,山紅!對不起,我只是急昏了……」懊悔的要吐血,他只是想不通,為什麼她對薛雪濤這樣重視。

「放開我!」山紅怒叫,「讓我去……讓我去!隨我變成什麼樣子,都跟你這個清高的人沒有關係!」

「不要這樣!」嘉斕搖了搖她,「不要這樣。」他的火氣熄滅的這麼惶恐。養父不是告訴過他,怒氣只會導致毀滅?他不是答應養父,終生都要控制自己野馬脫韁似的烈性?

緊緊的將山紅困在自己的臂彎裡,害怕著一鬆手,可能就永遠無處可尋。「山紅……是我不好,不要生我的氣。」他埋在山紅的頸窩,輕輕的嗚咽著。「我只有你而已……任何人也不屬於我……」

這嗚咽馬上打垮了山紅的決心。他說出了山紅惶恐的痛苦——沒有可以倚靠的親人,不敢相信任何朋友。只有自己一個,孤零零的存在。誰也不屬於自己,自己也不過是片浮萍。

沒有著根的地方。只能隨風,隨流,四海漂蕩。誰也不屬於她。

這種惶恐,也在這個高大的男人心底,痛苦著。

她落淚,不僅僅是為了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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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像是回到了從前,只是山紅知道,嘉斕滿足的「現在」,永遠不是單純的從前。

她還瞞得住嗎?在情勢越來越複雜以後?這種憂心,日夜的啃噬著她。不能告訴任何人,她告訴了陳豪。

陳豪早就從小喬那兒知道了些,沉默了一會兒,「……我壓根就沒把盛嘉斕和當年那個小孩子聯想在一起過。如果知道的話,說什麼也會勸你放棄。」

「老闆……」山紅低下頭。

「姓也不同,名字也不同。林雙離婚前,就帶他離開夫家。那時他跟林雙姓,叫林佳。」陳豪歎口氣,「你知道林雙幾歲了嗎?」

「不知道。」

「林雙四十六歲。」他蒼涼的笑笑,「她生林佳……盛嘉斕的時候,才十七歲。」

很早就在父母的作主下,嫁給世交的長子。十七歲的林雙,雖然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但美麗異常的林雙,卻還是個愛做夢的少女。

本來這種夢想只會在心裡深埋一生,沒有料到二十四歲的時候,居然有人用夢想誘使她離開安穩溫暖的家。

「老闆,那個人是你嗎?」山紅問。

「不是。我雖然是個大壞蛋,卻沒有興趣投資在家庭主婦身上。那個人其實也不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個武打演員替身,有時當當臨時演員。他也只貪圖林雙的美貌……哪知道林雙居然為了他和他提供的星夢,毅然決然的拋家棄子。」

林雙拋下了一切,卻發現一切不過是騙局。生性高傲的她,拉不下臉回家。卻藉著想念孩子的理由,偷偷帶走了小孩。藉著孩子跟丈夫勒索生活費。

不堪其擾的丈夫乾脆把孩子給她,順便給了一筆贍養費,和她離婚了。沒有多久,林雙把那筆不小的數字揮霍完了。身邊除了孩子,什麼也沒有。

她當不成明星,但是孩子卻意外的變成了知名童星。她不承認是自己的孩子,總是說,林佳是她大哥的孩子。

所以,她這個美麗的「姑姑」,才漸漸的被注意到。

「後來林雙來找我,那麼冷的天氣,她的大衣底下什麼也沒有穿。我知道她豁出去了。我喜歡她眼睛裡的那股拚命,再說,我也很中意林佳這個天才童星的演技。對我來說,林佳才是最主要的目的,她這個冒名「姑姑」只是順便的。」

照林雙的美貌和豁出去的勇氣,她的確如願的走上星路,林佳卻越來越抗拒演戲。

本來想讓長相俊朗的他走向偶像歌星的道路……

「後來,出了場意外。」陳豪歎了口氣,「十一歲的林佳,居然持刀殺傷了一個頗好漁色的知名製片。就在林雙的家裡。我花了不少力氣才把事情壓下來,林佳卻從此再也不能演戲了。我大概可以想像他出了什麼事情……」他冷笑,「我只是沒料到,林雙賣了自己就算了,居然把腦筋動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山紅驚愕的捂著嘴,她在這個時候才知道,陳豪是多麼的保護她。這條鋪滿荊棘的星路,她是怎樣懵懂無知的走過來。

嘉斕……難怪嘉斕這麼厭憎演藝圈!他才懂事,就在這個可怕的環境裡:心裡留下永不磨滅的傷痕!

「……如果讓他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不,就算他一直不知道,你也不能讓他知道我的存在。他恨我,一如恨他的母親。他事後對我吼叫,如果不是我讓他的母親站上螢光幕,他的母親不會越變越醜惡。你若想跟林佳在一起,就不能讓他發現……」

山紅握住陳豪的手,她小小的手都是冷汗。

「說謊是很累的。」陳豪輕歎,「一個小小的謊,需要更多更大的謊來圓。滾雪球似的,越來越不可收拾……」

「……我只是想要單純的以「薛山紅」的身份談戀愛,結婚。我想要的只是一份平凡的愛情和幸福。」她的聲音繃著。

「我明白。」

「……我還是會照計劃走的。我會得獎,之後了無牽掛的離開這個圈子。」

陳豪嘴唇動了動,卻不再勸阻她。或許靜觀其變吧。若是照山紅的計劃,那麼,她會得到女人的平凡幸福。但如果嘉斕發現了……

最壞最壞,不過是分手而已。

山紅之於戀愛,宛如一張白紙,嘉斕可說是她的切戀。初戀失敗固然傷心欲絕,但是失戀就像感冒,每個人的一生總要得上幾次。

失戀或許讓人一時軟弱,卻可以讓她學會什麼叫做真正的「堅強」。

「你去吧。」陳豪蒼白的臉上有著溫疼的笑意,「我都在這裡的。」

她輕輕吻了陳豪的臉頰,感激的。他的確是山紅心理上唯一的父親。不管他在外的評價如何,她都依舊對陳豪孺慕不已。

***

嘉斕發現山紅莫名的緩和下來,雖然摸不著頭緒,但他不願多想。當初他拿到喬夫人給的資料時,看到演藝人員幾個字,覺得莫名的憎惡。不忍拂了遠親表姊的好意,這才決定赴約以後拒絕就是。只是,他沒料到純樸開朗的山紅,初見面就攻陷了他的心房。

她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即使面對著晦暗的工作環境,還是充滿活力的面對。

他沒辦法做到。過去在這個圈子生活過的可怕記憶,讓他沾都不想沾一下。

「……我聽雪濤說,你以前是童星。」難得的假日,他們一起坐在撤滿陽光的植物園,面對著滿池娉婷的荷花,正在吃午餐。

嘉斕愣了一下,「連這個都查到了。哼,她的情報網滿驚人的嘛!」他克制自己不再出口傷人,「我的確是。不過,現在,我只是翡翠國小的自然老師。」

即將開學,他的心情也好了起來。只有學校那種純淨的空氣,才能讓他的心,不再陷入虛無的黑暗。

「我只是想知道,你不當童星以後,遇到什麼人,發生什麼事情而已。」山紅小小聲的,「……你怪我刺探你嗎?」

他望著滿池搖曳的荷花,「不,我怎麼會怪你?我很樂意告訴你……」他的笑容如陽光般燦爛,「你是我共度一生的伴侶。你想知道什麼,我都願意告訴你。」

陽光這麼美好,生命充滿希望。相對於那陰溝般的生活,他覺得一切都可以過去。

***

十一歲的林佳總算知道,男孩子的身份並不安全。在幾乎被母親的朋友強暴後,逃過一劫的他,握著滿是鮮血的刀刃發愣。

雖然說,經紀人幫他把整個事情壓下來,但是心靈的創傷已經到了臨界點。他無法拍戲,也不想見到任何人。

實在他曠課的太嚴重了,老師終於登門來找人,發現嚴重營養失衡的他,宛如一縷幽魂,獨居在不到五坪大的斗室。失去利用價值的童星,母親只顧自己的玩樂,經紀人自然不會關心他的死活。母親曾經想把他送回前夫家,但是再婚的前夫卻堅拒,怕因為孩子又和林雙牽扯不清。

他是沒人要的小孩,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將自己餓死。

那個易感的老師流下了眼淚,將他帶回自己的家。餵飽他,教他功課,最後鰥居多年的老師還領養了他。給了他自己的姓。

「以後,你就姓盛吧。」老師和藹的跟著這個滿身剌的孩子說話,「我幫你取名為嘉斕。你知道「嘉蘭」這種花嗎?這種花初開時是淡綠色的,然後漸漸的變成紅色。你的人生也會是如此。或許一開始不盡如意,但是要不要扭轉,都要看你自己。我並不是要你否定過去的一切,而是,試一試。試試看自己能夠靠自己的力量改變到什麼程度。」

***

「是老師救了我。」他的臉上滿是山紅熟悉的笑意。「是他救了我,讓我對嘉蘭這種植物有興趣,然後擴大到所有植物。是他告訴我,這個世界有多廣大,而那個圈子有多狹隘。他真是個非常偉大的老師。這也是我為什麼選擇繼承他的遺志,繼績當老師的緣故。」

山紅望了他好一會兒,慢慢的把臉虔誠的貼在嘉斕的手臂上。

她認識了嘉斕許多面相。溫柔的、歡笑的、暴怒的、猙獰的,還行現在撤滿陽光的自信。

不管是哪種表情,她都喜歡。現在,她甚至有種崇敬。對他感恩而獻身的一切崇敬。

誰的心裡沒有黑暗的一面呢?

但是,她卻對自己的謊言,有了嚴重的痛苦感。像是一根刺,狠狠地刺穿著。

她不能坦白,也不能不坦白。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山紅選擇沉默的躲在他的懷裡,什麼也不敢做,不能做。

「好香呀。」嘉斕嗅聞著她的頸項。

山紅笑著躲著,怕癢的心思讓她的愁緒沖淡了,「不要鬧,嘉斕!我沒擦香水。」

「我知道。有薄荷、迷迭香……你哪來這些植物?」他吻著山紅馥郁的指尖。

「我種的。」她溫柔的回答,「其實還有薰衣草,香芒……如果離開這個圈子,我想開個小小的花園,專種香草。客人不用多,我想跟同好一起喝著花草茶……」

「下課以後,我會幫你招呼客人……」嘉斕望著她澄澈的眼睛,緩緩的接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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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到底知不知道,這裡是公共場合呀?」冷冷的童音傳來,驚醒兩隻愛情鳥,「真是拜託,天色還這麼亮,兩個人在那兒親來親去,你們想對我們這些國家未來主人翁的心靈做什麼?」

漢霖皺著眉,很大人氣的抱怨,鳳月微偏著頭,吹著不成調的口哨。

「怎麼又是你們?」嘉斕趕緊先下手為強,「雖然是國中生了,談戀愛還是不可以的。」

「誰跟他(她)談戀愛?!」兩人異口同聲的抗議著。

「我們是出來寫生的啦!老師,拜託你好不好?看一下這是什麼地方,大家都在看欸!當你的學生當得真沒面子!」漢霖搖著頭。

「是他龜毛,我可不在意。」鳳月笑嘻嘻的,「我把他拖走,請繼續,請繼續。」

「你到底有沒有一點道德良知?」漢霖轉過去和風月吵起來,「就這樣放任老師在外面胡攪瞎搞?」

「老師是大人了。」鳳月好心的提醒他。

「會不會胡來和是不是大人一點關係也沒有!」漢霖跟她槓了起來。

「好了!」嘉斕攬住兩個小孩的肩膀,「這樣也可以吵?都是國中生了,行為要穩重一點喔。你們畫了什麼?我看看……」

跟小孩子在一起的嘉斕,果然最好看。她遠遠的笑著看他們,心裡湧起如許柔情。懷裡的行動電話卻大響了起來。

這種臨時通告最讓人厭惡。要待不去,又不能平白的得罪人。她深吸一口氣,「嘉斕,我得先走了。」

「欸?你不是要陪我一天嗎?」嘉斕滿臉都是失望。

她不忍的吻吻他的臉,「對不起。工作是沒得拖的。再給我一點時間……」

「我答應你兩年。」握著她的手,無視身邊的小孩不斷翻白眼,深情款款的看著她,「我很想告訴你,我會一直等著你。又怕你太熱心工作,真的讓我無止無盡的等下去。」

「什麼呀。」山紅笑了,含羞的,「人家……人家的心思,也跟你一樣啦。」她轉身就跑,回頭揮揮手,「再見!不用送了。漢霖、鳳月,拜託你們陪陪老師!」

三個人目送她遠去。

「這個師母很可愛,我很喜歡唷。」鳳月笑咪咪的,「恭喜呀。翡翠國小最沒女人緣的男老師終於也有春天喔。」

「這麼可愛的女生……哎,自己的老師嘛,我也不好說壞話。不可以欺負人家喔。」漢霖搖著頭。

被自己的學生教訓……但是說不出來為什麼,他的心裡甜甜的。「既然你們要陪我……走吧!我就好好的導遊這個台灣最偉大的植物園吧!」

「喔!拜託——老師,今天是禮拜天欸!我們不要上課啦!」兩個小孩一起討饒。

三個人玩得像是孩子一樣,精疲力盡的回家。

***

漢霖和鳳月住得不遠,他總是先送鳳月回家。

漢霖是個早熟的孩子。他和鳳月同學多年,一直很要好。這種要好有時會轉變成一種曖昧的情愫,偶爾會困擾他。尤其是看到老師甜甜蜜蜜的談戀愛,他模模糊糊的憧憬,就投射在最靠近自己的人身上。

但是這個清麗卻粗魯的女生,卻讓人氣煞。她的神經線不如道怎麼長的,粗得可比海底電纜。同校的男生送情書給她,她傻愣愣的以為人家真的只是想跟她「做朋友」,累得他得跟去打消對方的邪念。

「你幹嘛那麼緊張?」鳳月不懂。

「你腦筋靈光些,我就不用緊張了。」漢霖沒好氣,「你到底知不知道男生都是大壞蛋?!」

「我當然知道,」鳳月白了一眼,「我跟你同學五年,男生有多壞我最清楚了。」

她一點都不知道。漢霖無力的想,如果自己能看開點,不要有人盯著她剛發育的胸口看就暴怒不已,日子可能好過些。

偏偏他就是看不開。對這個女生,他有種保護欲在。但是這個小小的女生,卻凶悍的用不著他保護,卻也迷糊的讓他不盯著也不行。

「你不要把我當三歲小孩,」鳳月抱怨著,「為什麼一定要送到家門口?樓梯口會躲什麼?虎姑婆?」

「你到底看不看社會版?」漢霖沒好氣的推她一把,「快點走啦!」

「你推我幹嘛?我是女生欸!」

「是女生就多點自覺好不好?哪個剛上國中的女生連胸罩都不穿?」

「你你你……」鳳月一挺胸,差點戳到他的鼻子,「胸罩很不舒服效!你管我那麼多?」

「我就是不想管你才送你回家!好心還被雷親?」

「喂——」

正吵得不可開交,剛好電梯門開了,兩個女孩子急急的往前衝,一個鐵青著臉,一個不斷道著歉,「為什麼又多了這一個?我下午才剛出過一個臨時通告!」

「我的小姐,不要抱怨了。這個飯局是非去不可的……」

漢霖訝異的轉頭,「老師的女朋友?」

鳳月朝兩個女孩的背影張望了一會兒,「不是啦。一個是薛雪濤,另一個是她的助理。老師的女朋友不在啊。」

漢霖呆了一會兒,「薛雪濤?」

「嗯。」鳳月誤會他的意思,「想藉故要張簽名是吧?」她很大方的搭在漢霖的肩膀上,「我瞭解,我瞭解。只是,人家有事情忙,好嗎?下回我若遇到薛小姐,替你要張簽名照好不好?」

漢霖望著滿臉傻笑的鳳月,實在有點沒力,「你不覺得薛雪濤和老師的女朋友很像?」

「不覺得。」鳳月偏頭想了一下,「老天,她們倆個差很多欸。」

「差在哪裡?」

被他一堵,鳳月倒是語塞了一下。「薛雪濤比老師的女朋友漂亮多了。」

她到底是不是女人?漢霖翻了翻白眼。但是他敢斷定,那位「薛雪濤」,和「老師的女朋友」相似到讓人難以相信。

他的記憶力絕佳,雖然勿匆一瞥,還是敢肯定,那個沒戴眼鏡,妝點艷麗的女明星,就是老師的女朋友。

人都有弄錯的時候,他並不想犯下這樣的錯誤。不過,為了自己最敬愛的老師,他得找機會問清楚。

雖然他不知道老師莫名討厭藝人的緣故,但是,一個大明星易容來接近沒錢沒勢的老師,誰也不知道她有什麼居心。

反正她和鳳月住得這麼近,他又整天往鳳月家跑,總是有機會揪住她的小辮子。

他暗暗的下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