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想想而已,陳祭月不會真的拿斧子去劈陳十七的頭骨…恐怕他才拎起斧子,陳十七隨便就有十七八種「什麼都沒做」的法子讓他後悔出生在這世上。
「我不懂,」陳祭月捧著茶碗,緊緊擰著眉,「妳如此心計…為何在海寧侯府混得那麼差?」
「我混得挺好好嗎?」陳十七頭也沒抬,「二房休了一個,暴斃一個。其他房的有跳井的有上吊的,有風寒一病而亡的。都是跟我同輩的妯娌。不同輩的就不要提了…我是遭遇了皇后娘娘這個不可抗力的變因,不然我算混得風生水起了。」
看陳祭月低頭思索,陳十七淡淡的笑。不與俗同還是有點麻煩,像是聰明睿智的北陳守鑰女季祁娘也是一下子被打蒙了,險些死在不熟練的內宅陰私。南北陳都沒這些亂七八糟的後宅事。
「其實後宅如朝堂,都是不見刀光卻血腥殘酷。」陳十七提點,「所以我們江南陳家很不喜歡攀高,清流可能窮得兩袖清風又愛假道學,但後宅總是比較清靜一點。」頓了一下,「再說那時候,我是想辦法要當好『孫陳氏』,只求自保。又不是那群神經病,耗費心血的去算計自己人。」
算計是很費心神的事,若不是她被北陳延請上京,她還真的想在山陽待一輩子,冷眼看著公主和駙馬自相殘殺誰能勝出。
自從踏入京城,她就不得不步步算計,設陷羅網。那兩個不會放過她,她更沒興趣任人宰割…就只好先抄起屠刀了。
陳祭月終於勉強把這些光怪陸離的內宅事消化完畢,雖然更多的是不解。虛耗大量財貨娶妻納妾,結果只是內宅硝煙四起動盪不安,甚至危即子嗣…後宅女人越多,子嗣反而更稀少,往往夭折。
還開什麼枝散什麼葉,純屬沒事找抽。
錢太多,不會拿去賑災或勞軍?後宅清靜些,還能積點德。
靈光一閃,陳祭月望過來,「入冬後,柔然公主請出皇后,廣設宴席,自出資替大護國寺蓋佛塔,而且廣設粥棚。」
陳十七發笑,「大皇子果然賢達,指點得很到位。」
可以不甩柔然公主,但哪個貴婦皮繃不緊敢不甩皇后娘娘?只是劉皇后自從鴆酒事件後,吃起長齋,一心向佛,深居簡出了。除了必要的皇后職責,幾乎不見人了,更不要說辦什麼宮宴。
可皇后終究還是個母親,還是會為自己的女兒撐腰。做的又是善事…自然可以彌補柔然公主的印象分。
殺臣妻搶臣婿的失德,多多少少能掩蓋得好看點,貴婦們也不敢冷落柔然公主了。
「懷章兄隱約提過,他娘親一輩子只做過一件虧心事,然後懊悔不已,都成了半個居士了。咱們大燕皇后,除了冒傻氣膽子還挺小。」陳十七笑答,「放心吧,我沒有想動皇后娘娘…懷章兄已經打過包票,而且動一個皇后,風險太大。」
…妳的意思是,太子沒打包票之前,妳還真的想過要動一動大燕最尊貴的女人?
陳祭月心臟一縮。眼前這個看似病弱不堪的女人,可是記仇得很長遠的。
「大皇子妳也不要想!」他厲聲警告。
陳十七詫異,「我何須費力去動他?懷章兄也不是吃素的。他自然會把大皇子料理得很完全。」
想想吧,為什麼心計過人,甚至略勝她一籌的九哥會和懷章兄結為莫逆,為什麼那麼多同窗哥哥,陳十七會特別把懷章兄當親哥哥一樣親暱。
當時他們可不知道懷章兄就是太子爺。
十一哥就抱怨過,看他們三個湊在一起,就有種狐狸精聚會的感覺,前面瞧著人模人樣,背後共計二十七條尾巴不懷好意的亂甩。
懷章兄是看起來溫善,骨子裡比她還沈得住氣,只有更記仇沒有最記仇。
陳祭月面籠狂風暴雪,內心更是說不出有多不愉快。
太子了不起啊?!真的那麼了不起還會中什麼暗算?既然那麼懂他,當初怎麼不乾脆嫁去當太子妃?還是正妃呢!
但他能說嗎?不能。他是喜怒不動形色的北陳少主,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這些話說出口就是一股酸味…他才沒有吃醋,絕對,沒有。
可陳十七沒有注意到他的異狀,反正少主大人一年四季都是面癱,像是誰都借米還糠的債主樣。她思索的是柔然公主靠皇后重回貴婦圈子,大皇子要用海寧侯,一定會把他打點得體面些,而且把公主和駙馬捆得更緊一點。
這時她才上下打量陳祭月,而且繞著他詳細的看了一圈。
陳祭月的面癱差點維持不住,耳根微微的發紅了。
「二月初一,花朝節前,你有空不?」陳十七問了。
…啥?陳祭月勉強保持著面癱,內心卻翻江倒海。花朝節前,有情人燈下相會,是民間舊俗。陳十七這是…這這這是…
「那天是我姑祖母七十歲大壽,你能陪我去嗎?」
陳祭月澎湃洶湧的翻江倒海頓時海枯石爛。「你們南陳的姑祖母作壽,與我北陳何干?」他真心怒了,而且羞惱。
「是沒錯。但少主您若能把威儀收斂些,咱們可以讓公主駙馬非常添堵。」她露出一個溫雅的笑,垂首柔順,「真的只有您可以幫我這個忙,可以嗎?」
依舊面癱的陳祭月,內心卻突然豔陽高照,十里香風,心情一整個晴朗了。
「嗯。」他故作雲淡風清貌,「既然十七娘子都開口了,就陪妳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