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還不知道這條黑線到底是什麼的時候,趁盤古把尾巴給她,好好的端詳了。
從尾巴尖貫穿了整條尾巴內側,末端應該到臀部那邊,但盤古說什麼都不肯抬高點,在她輕觸的時候還不斷強忍著發抖,最後哀了一聲幼鷹似的叫聲,異常嬌嫩,換春笙抖了一下。
一副割地賠款的可憐,沒想明白的春笙不忍心放過他了。
龍有逆鱗,盤古有不願意人摸的黑線,算了。
雖然這樣的盤古很可愛,但是她真不捨得欺負他。
她一鬆手,盤古立刻討好的用嘴在她臉上亂蹭,他臉上的白長髮弄得她癢癢的。
這個冬天很長,她猜每個季節大約都是兩年(地球時間),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在從來沒有過的嚴寒和半飢餓中熬過來。
到了冬季末期,她已經能在外跟盤古面不改色的打雪仗了。
只知道食物越來越豐富,盤古打獵歸來都會帶些綠色植物給她,她才知道,還冷得要死的此刻,春天已然來臨。
但是,你聽說過安麗…不是,你聽說過青黃不接嗎?
嗯,天氣越來越暖和,代表的就是融雪。在光禿禿的火山山脈,融雪代表的就是雪崩。在天搖地動的可怕雪崩中,洞口已經沒辦法凍住獵物,時時有融雪冰泥倒灌的危險。雖然盤古和族人很聰明的往下打了斜坡出口,讓融雪冰泥能排出,還知道要挖排溝,但洞穴裡依舊像是悶熱的三溫暖。
三溫暖的痛苦,誰待誰清楚。無法長期保存食物,在發作狂暴雪崩的時候,剩餘的食物已經向毒藥邁進。盤古他們胃非常強大,面不改色,但是嬌弱的女壯士因此腹瀉了兩次,再也不肯拿健康開玩笑,寧可吃味道像泥巴的苔蘚。
最少這個不會拉肚子,現在還越來越茂盛。
(幸好這雪崩期不長,不然我們會有最短命的女主角。)
於是盤古他們終於可以去打獵,回來的時候腰以下都是泥巴。
想想那個恐怖的降雪量,和融雪後可能的洪水吧。想必山下已經是沼澤狀態。
然而,單身族人已經開始離開了。等泥巴只到小腿,伴侶是四蹄各種四不像的族人也跟著離開了。
接著就是猴子妯娌的老公帶著她們離開。
盤古卻最後才帶著春笙走,出洞時宛如隔世,但她沒能脫下厚重的冬衣。
因為這個春天的太陽實在太熱情,只要沒有被衣物覆蓋到的地方,絕對晒傷起水泡,把春笙痛得眼淚汪汪,又被熱得幾乎中暑。
盤古本來不知道她為什麼生病,等理解是太陽的時候,他就開始視太陽如仇寇。爬下山脈之後,只在傍晚和夜裡趕路,清晨就開始找能躲避太陽的暫時住所。也不像秋天時那麼緊急,悠哉的閒走。
這個嚴酷的冬天總算過去。春笙感慨。下個冬天,照地球曆是好幾年後的事了。
只是,她不知道,這個冬天是她遇到最溫和平靜的一個。
嗯,先讓她無知者無畏一陣子吧。
春天雖然太熱情,但是食物也是非常充足的。避開太陽直射的時候趕路,春笙終於可以將厚重的冬衣脫掉用披風裹成一個大包袱,穿得非常清涼--只遮住重點部位。
終於脫離了中暑危機,生機蓬勃的春天常常下雨,溪流豐富,也保證了飲水。但是換盤古不好受了。
他開始換掉冬天的重裝甲,要改輕裝上場。可冬天的鱗片太大太厚,不再像夏鱗那樣打幾個滾就能輕鬆脫掉。舊鱗未去,新鱗已生。又沒有一鍵換裝,盤古很吃了些苦頭。
常常要停下來血淋淋的扯掉舊鱗,看得春笙眼淚汪汪,卻束手無策。
這天,他們到了一個大湖畔,白長髮掉了大半,露出底下又黑又硬的短髮,盤古剛把整條尾巴的厚鱗扯掉,痛得打滾,好不容易才歇了口氣。
春笙心疼的撫著他的臉,他臉上的鱗也要換了,脫落了大半,看起來很狼狽,絕對跟正面的辭彙完全沒關係,但春笙只看到他的不舒服和難過。
無聲的安慰了好一會兒,盤古緩了過來,站起身。春笙這才去撿盤古撕下來的鱗片,無意中朝湖泊對面望了一眼。
她先看到了盤古的族人,然後才看到從水裡走向他的人。
一個,女人。
距離非常遠,她都覺得自己可能看錯。飛快的翻了背包,找到她那個玩具似的望遠鏡。
跟地球女人,非常相似。五官分明就是東方人。
可是,她馬上就讓那個族人背在背上,走了。
她知道盤古他們族人能跑多快,所以她抓著望遠鏡就往湖泊對面跑去。
盤古卻發出一聲尖銳的鷹鳴,聲音好像受了傷一般。
他不用望遠鏡也看到了春笙所見,卻一步也沒能跨出去。他連自己都不相信、異常違反搶婚制的,伏下自己的身軀,比春笙的身高還低。
春笙再也邁不出那一步。
過了一整個冬天,她看懂了盤古族人的身體語言。伏低身軀是表示某種程度的臣服。
盤古在向她示弱。
她也知道,過完冬天,有些盤古族人會失去伴侶。有的能找回來,有的就永遠失去了。她猜想那些異族伴侶應該是回歸自己族群。
盤古本來可以直接把她抓回去,她哪裡可能跑過他…盤古光用散步的就能逮到她。但是他沒有,只是示弱。
他是不是以為我要歸群?
不是的。我只是,只是想,想說句,嘿!我在這裡,妳來自哪裡?
但是沒辦法解釋給盤古明白。
結果春笙被他的低頭弄得心痛如絞。奇蹟似的在這一刻,和盤古心靈相通。
算了吧,算了。就算真的是人類又怎麼樣?即使巧合到不能再巧合的,同樣來自地球,那又怎麼樣?
除了說句妳好嗎,除此之外還希望得到什麼?
為了一個陌生人,讓盤古痛苦傷心?不不不,這不能。
她跑向盤古,撲到他懷裡,捧著他的臉仔仔細細的看著他金黃色的眼睛。
其實她從來不怕爬蟲類的眼睛,總覺得和貓咪正午時豎直的瞳孔很相似。
冰冷又清澈,是非常奇異又美麗的眼睛。
在她想自殺的時候,就是這雙眼睛救了她即將崩潰的心靈。
「我們,一起。」她有些哽咽的說,「我哪裡也不去。」
盤古不肯讓她親臉,將她按在已經換過鱗的胸口。因為臉上斑駁的鱗太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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