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騷動,唐晨湊過來,「…妳認識她嗎?好小的龍呀…」
唐晨真的被我影響太深,連那種東西都看得到了。我隱隱冒出一種不安。現在他看得到多是妖怪(或妖物),但似乎還看不到鬼魂。
但比起鬼魂,妖怪真的少很多。我擔心他會不會開始越走越深,一點都不期望他真正的進入裡世界。
阿琳開始很不客氣的踹我們房間的鐵門,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看還是叫警察好了。」我咕噥著要去撥電話。
「別這樣,有什麼誤會說不開?」唐晨披上外套,「我去跟她談談。」
「她是瘋婆子!」我追了出去。
他堅定的把我往房裡一推。「我跟她談就好啦。妳們互相生氣,現在說說不就又要吵起來?人都是可以講理的嘛,別在氣頭上的話。」
輕輕的,他把門關上。明明知道他是個溫和的人,但有時候有種威嚴會突然冒出來,讓人不得不聽他的話。
我緊張兮兮的聽著動靜,荒厄跟我一起貼著玻璃窗。沒聽到什麼喊喊叫叫,只有唐晨溫和又耐性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唐晨進來了,他看起來神情愉快,「她的小龍啊,真是奇特呢。據說是『聚靈化神』,本質上本來是劍靈,轉化成龍氣,很神奇吧。」
我的頭髮大概都豎起來了。這種法門,看守的死緊,阿琳那種神經病怎麼會到處說?我有些糊塗起來。「…她還說啥?」
「沒什麼,就誤會而已。荒厄很好啊,又可愛,而且還救過我。我跟她保證妳們都是好人,誤會解開來了。她還讓我看小龍呢,小龍棲息在我手上的感覺真奇妙呀…」
荒厄幾乎是立刻衝進他的懷裡,又磨又蹭,「我的我的,全部是我的~嗯哼~」
但我只覺得頭昏腦脹。
我還以為我了解唐晨呢,其實不然。說不定有什麼奇特的力量我感受不到…吧?
「她怎麼會在這裡?」我還是想弄明白。
「跟我們一樣,迷路,GPS當機。」唐晨聳聳肩。
雖然滿心疑問,但我們累了整天了,很快就安排睡下。我將棉被給他,他在地毯上裹得像個蠶寶寶,逗我發笑。
躺在床上,和地鋪裡的唐晨對著臉,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先是談我們過往不可思議的災難,交流一些保命的小偏方。後來講看過的書,當我知道他是把古文觀止當小說看的人,覺得更是親切。
「蘅芷,妳將來想做什麼?」他朦朧著眼睛問。
「你想做什麼?」
「基金管理經紀人之類的吧。」他露出可愛溫和的笑容,「我喜歡跟人接觸,幫他們過得更好。」
…這樣的志願倒還滿腳踏實地的。
「我喔…」想了一想,「大概去某個宗教機構當會計或行政人員吧。」我含蓄的說。
跟老大爺相處,我深深體悟到,我是要靠人罩的。但我不可能以鬼神溝通謀生,天賦拿來掙錢是不對的,特別是這種天賦。但離得近一點,在能力範圍幫幫人,倒還可以。
「說不定去鹿港找份工作。」我說。
「滿適合的啊。」他輕笑,乾淨得像是水的聲音,「剛好我命底安定的都市是台中。我們離得近,可以來來去去吃飯喝茶。」
你那母獅女朋友不會把我大卸八塊的話…不過我也願意承擔這種風險啦。
聊到最後,我們睡著了。
然後,我做了一個非常奇特的夢。
※
我在一個很小,但很深的水窪裡。
說小,手臂打直就可以觸到兩邊的岩壁。說深,深到我抬頭還看不到出口。水很冷,而且帶著腐朽的死氣。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但這絕望的聲音並不是出自我的口中。污濁混著青苔的淤泥,一雙金黃色的瞳孔灼灼的看著我,瘋狂而悖亂的。
突然逼得非常非常近,憤怒像是熔漿般噴灑,讓我招架不住,「放我出去!」
我也跟著尖叫。大量的情緒瘋狂的澆灌下來,滾燙異常的。我拼命想把高牆豎起來,卻發現被擊潰。毫無意義的大喊大叫,卻沒辦法擺脫這種痛苦的折磨。
直到那個東西轉頭,張開血盆大口,把目標轉向一個籠罩著陽光的人。
…是唐晨。
「住手!」我怒吼,搧翅而起,利爪不斷的抓向原本讓我恐懼得幾乎死掉的龐然大物,「住手住手住手住手!那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住手!」
滾燙的血液噴濺,我卻什麼感覺也沒有,讓狂怒主宰了我的心胸。
「荒厄…蘅芷!」唐晨突然伸手抱住我。
我低頭,看著我的腳不見了,而是一雙利爪。我和荒厄合而為一了。
「這是夢!」唐晨動搖著我,「快醒來!」
***
我們三個幾乎是同時醒來。
唐晨掙開棉被就撲到床上搖我,並且開了燈。我看著他眼底的驚懼,輕輕的吞了口口水,小心的摸著微微熱痛的臉。荒厄擠了過來,皺著臉孔。
她的腳爪開始出現水泡,像是被燙傷。「嗚…嗚嗚嗚…」她一向直率,說哭就哭,「好可怕唷…」
沒多久,我的臉孔疼痛的地方也出現了燙傷似的水泡,雖然很小。誰也不敢睡覺了,我們裹著棉被,靠在一起,緊緊握著手。荒厄硬擠在我們中間。
荒厄說,她從來沒有做過夢,這是第一次。
我們像是受驚的小動物,擠在一起發抖,到天快亮的時候才打了個盹。卻又被強烈的地震搖醒。
地震很短,不到一分鐘吧?但足以讓我們搖得站不起來。還聽到隱約爆炸的聲音。
到這種地步,我們只想趕緊逃離這個鬼地方。緊急梳洗以後,才下樓,就聽到外面一片吵鬧聲。
聽說主要道路因為地震坍方,連產業道路的橋樑都斷了。我們進退失守,被困在這邊了。
旅客們都吵鬧起來,汽車旅館的老闆出來安撫,請我們去用餐,保證房價會打折。有的不信邪的旅客又垂頭喪氣的把車開回來,說真的無路可行。
這家汽車旅館居然有不小的餐廳,沮喪的旅客邊發牢騷邊用早餐。唐晨和善的個性在這種災難中得到發揮,沒多久,他就和陌生人熟稔起來,本來浮動的人心又安定下來,明明他自己很不安的。
不一會兒,大家就開始說笑聊天,還有個路過的成衣商乾脆拍賣起衣服,大家還滿捧場的,後來成了小型拍賣會,氣氛變得很熱烈。
「有衣服可以換了。」唐晨笑著揚揚手裡的運動服。
我倒很羨慕他這樣的樂觀。
「我們會在這個地方聚集,一定是有意義的。」他說。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還有那個可怕的夢。但我想不出有任何共同點。這些旅客來自天南地北,職業五花八門,除了阿琳那個神經病,全都是凡人。
勉強找得出共同點,除了我和唐晨,其他人都是單人出遊,而且都會抽煙。
但這也沒有任何規律可言。
「所有的渾沌,都一定有其規則,只是妳還不明白。」朔這樣說過。
看著沒有止盡的雨絲,我想到朔說的「未雨綢繆」。她說得每個字都是有意義。這一切,又是怎麼開始的呢?
或許從唐晨來找我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啟動了某個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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