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看著他死,我不要!」荒厄尖叫起來,狂亂的不斷撞著結界,「他是我的我的我的!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她的狂亂感染到我,我的臉孔和腳突然熱辣辣的痛起來。
我突然想起飛翔的感覺,和龍血熱燙的滋味。在被蛟龍「召喚」的夢裡,我和荒厄合而為一。我就是荒厄,荒厄就是我。
「荒厄!」我發出令自己都會戰慄,宛如野獸般的嘶吼,「我屬於妳!」
就像荒厄也屬於我一樣。
她發出一聲響亮如鐘鳴的吟嘯,轟然的擊碎了無形的結界。
懷著極大的憤怒,像是被怒火包圍般,她原本如黑霧的身影,粲然如火的發出紅金色,被龍血噴濺過的地方覆著銀色的鱗片,更為妖美詭麗。
我的怒吼即是她的怒吼,我的憤怒就是她的憤怒。我整個人都空空的,反而像是我附身在荒厄身上,卻被她的暴戾充滿心胸。
我甚至感覺得到她銳利的腳爪拆解那只拼裝金剛時,拉枯摧朽的快意。沈溺在殺氣中,費盡力氣我還撈不出我的理智,若不是唐晨拉著我又喊又叫,拼命搖我,我真不敢想像後果會怎樣。
等我清醒過來,所有的疼痛酸楚都一起湧上來,疲憊得幾乎快要死去的睡意侵襲了我。荒厄眼神呆滯,試著要降落在我的左肩,卻連站都站不穩,倒栽蔥的摔下去。
幸好唐晨手快,接住了她。
我也掌不住了,腳一軟,癱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
***
後來的事情是唐晨告訴我的。
我們那麼驚險刺激的滿山逃命,等破了結界,發現依舊還在牆角,時間過去不過幾分鐘。他疲憊的背著熟睡的我回女生房間,結果女同學還曖昧的問他,去哪兒跟我滾了一身樹葉回來。
第二天的行程,我完全沒辦法去,倒在床上大睡特睡,直到晚上才醒過來吃飯。據他說,醒過來的我像是刺蝟,殺氣濃重,連看人一眼都會讓人發抖。
我自己是沒感覺,只是覺得心情陰沈了一點而已。
但他偷偷給我看他白天去撿回來的東西,我跳了起來,的確有立馬斃了他的衝動。
那是一大包燒殘的神像。應該是在燒之前還斷手斷頭,才堆在一起燒了。這大概是拼裝金剛的「真身」。
以前流行大家樂的時候,很多賭徒求明牌,簽中了就大戲大棚的請客拜拜,輸慘了就拿神像洩憤。這種神像,被稱為「落難神」。因為沾染了怨氣,很容易被不好的東西棲息,危害特別厲害。
「…你拿這種東西回來作什麼?」我發脾氣了,「昨晚吃的苦頭還不夠嗎?!」
「別生氣,蘅芷。」他有些不安,「會變成這樣,也是凡人不好。我想拿去給世伯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解除這種異象…」
…你知不知道這裡離台南多遠?就算世伯就在下條巷子,我也不可能讓你拿過去。什麼叫做咫尺天涯你懂不懂?能夠平安拿回來等我看就已經叫做老天垂憐了,還想拿到多遠去?!
但是唐晨這個慈心的呆子,他沒出家實在是宗教界的一大損失。他雖然言語和順,性情溫柔,但牛起來真的是八風吹不動。他堅持事出必有因,說什麼也要拿去化解或供奉。
我拗不過他,又不忍心為了這種小事跟他吵架。「…好好好,就依你吧。」我嘆氣,「但東西要擺在我這裡。」
他遲疑了一下。
「好歹我比較會處理這類的事情。」我沒好氣,「你怕我偷偷拿去燒了?你放心,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既然心慈到沒救藥了,我就捨命陪君子吧。」
「…我不想讓妳受邪祟。」
「我就是邪祟,誰還能邪祟我?」我脫口而出,看他一怔,我趕緊改口,「荒厄在呢,你怕什麼?」
好說歹說,才讓他放下那包殘神。
等他走了,我才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孔。外觀上是看不出來的,但摸的時候就知道觸感不同。
荒厄臉上的銀白鱗痕明顯,我的則跟肌膚紋路類似,是非常非常細小的。慌不慌張呢?起頭是慌的,後來也就平靜了。
我又沒有親密到可以摸臉孔的情人,又沒人看得出來。我原本就打算獨身終生了。而且鱗片光滑,大約冒不出青春痘,還省了看醫生的麻煩,也不算壞。
提著那包殘神進房間,同學們都睡了。至於荒厄,還窩在我的鋪位,睡得極熟。
應該很寂靜的場景,但大樑上的七個小姐卻騷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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