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 捕夢網
安頓完爺們,我和唐晨疲憊的回到朔的家,讓我跳起來的是,世伯居然坐在咖啡廳,和朔一起喝咖啡。
我對高人都有種微妙的恐懼感,現在兩個高人坐在一起,更是加倍的恐懼感。
「回來了?」朔淡淡的笑,「我替你們泡茶去。」她起身。
但世伯卻喊住她,「店主。」
朔偏了偏眼睛,「道長,你我各事其道。不嫌我交淺言深,倒勸你一句。趨吉無法避兇,禍福向來相倚。就這樣,望你珍重了。」
「的確各事其道,然讀聖賢書,所學何事?」世伯正氣凜然的回了。
朔不答語,只是笑了笑,轉到櫃台去了。
…高人說話真是高來高去,我若聽得懂,說不定可以去哈佛留學。
「伯伯!」唐晨大為驚駭,「你…你怎麼了?」
我這才注意到世伯臉上手臂都裹著紗布,看起來傷得不輕。我只想到蛟龍去,心底有些難過。
怕是我放了蛟龍,那個魯直的傢伙去找碴,累及世伯。
「…伯伯,是我不好…」我訥訥的說,「是不是那條笨蛟…」
「果然蛟龍經妳手脫困了。」世伯含笑,和藹的示意我們坐下,「他劫數滿了,該還他自由…雖說有些不忿,也只是來找我仙逝多年的師父…倒沒為難我。」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這倒不是那蛟。我插手了他人因果,這樣的傷還算慶幸了。」
「各家因果各家擔吧。」我突然不高興起來。其實因果也沒那麼可怕,是世人畏懼才擴大了傷害度。真的把因果擱在心底,才會真的有因果。所謂無知者無畏,若什麼都不知道、不在意,不因困頓放棄努力,因果也拿人沒辦法。
世伯不說話,只是瞅著我笑,又看了看唐晨,害我臉孔燒紅起來。但他圓滑的把話岔開,「剛好路過,台南那邊也無事了…所以來看看你們住的地方。」他稱讚,「住到這兒,你們倒是有福氣的。」
朔在櫃台後面噗嗤一聲,緩緩的搖了搖頭。
他和藹的問了問我們的生活,專注的傾聽我們旅行的經過。他不太贊成的搖頭,「小晨,你不該去包攬這個。我記得跟你說過了。」
「是。」唐晨應了一聲,「但就像伯伯說的,讀聖賢書,所學何事。」
世伯失笑,「你越發伶牙利齒了。」似無意的瞥了瞥我肩上的荒厄,她不似之前懼怕,反而瞪了回去。
「妳這病根…越發難治了。」世伯對我說。
我硬著頭皮,「…從來沒想治她。」
他趨前看了看我的臉,冷不防摸了摸,嚇了我一大跳,慌忙撇開臉。他露出一種不忍又難過的神情,讓我覺得我得了絕症。
…真的是末期癌症你也不要擺在臉上。
「這下子,真的不能收妳為徒了。」他遺憾的說。
但他這話卻讓唐晨張大眼睛。「…伯伯,你不是不收徒弟嗎?」
「我也沒有想要拜師。」我趕緊補上這句,「我我我…我沒有那種資質。」
「原本是不可以的,但現在真的不行了。」世伯想了想,「我師門…與妖相剋。」
唐晨可能不明白,但我和荒厄馬上就明白了。其實我們倆都轉著這層疑慮,只是她不言我不語,沒想到讓來訪的世伯說破了。
「還是謝謝伯伯。」我生硬的致意。
他沒說什麼,只是送了我一些小東西,就告辭回去。我拿著一把小小的桃木劍和一個羅盤發愣,摸不著頭緒。
之後讓我啼笑皆非的是,世伯開始長篇大論的寫信給我,收在一起,真的可以當本民俗學大作。他沒教我畫符趨鬼,但是將許多禁忌和道教儀式解釋給我知道,他文筆好,字又漂亮,看得我津津有味。
說是說不能收我為徒,但他卻有實無名開始指導我,雖然我實在吸收得很差。
我真的不算歹命了。老遇到這些好人,叫我想怨命苦都怨不起來。雖然我知道世伯只是愛屋及烏,但我依舊感激。
他這樣苦心,卻引得朔不斷發笑。她淡淡的說,「是個偉男子,可惜是出家人。若我年輕幾歲,說不定倒是設法引他破戒…現下我又沒那種力氣了。」
她說得若無其事,我聽得面紅耳赤。
我可以肯定的是,朔絕對不是守戒的出家人。
她的確是個巫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