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厄IV之二 傳承(三)

那天我回家,不管我怎麼哄,荒厄都不甩我。文攻武嚇,一點效果也沒有。

我更悶了。俗話說,女人心,海底針。現在我深刻的感受到那些大海撈針的倒楣男人的心情了。

問到最後,她還發飆,問我是要滾去睡別煩她,還是她乾脆出門避難。


…不是好好的?突然鬧起陰天?

對這隻鳥王娘娘束手無策,我只好摸摸鼻子洗澡睡覺。但她硬要進被子裡睡覺,還要鑽在我懷裡。

我真的覺得她生病了,該去找什麼醫生呢?

「睡妳的覺啦!妳才有病…疑心病!」她很兇的嗆我,然後閉上眼睛,緊緊的靠在我懷裡。

女人,真是一群莫名其妙的生物,什麼種族都一樣…

呃,我好像也是女人。雖然這個事實也於事無補,只是讓我淡淡的悲傷起來。

***

第二天,荒厄就恢復正常了…外表上。

她一樣跟進跟出,聽課比我認真,還可以教我,雖然常常教到朝我腦袋摔筆。「連這都不會?妳的大腦進水還是結構性的問題?!」

…別拿妖怪的智商和人類比,謝謝。

但晚上巡邏校園的時候,她就不罵人了。只是我在講述以往的事情時,她會搶著補充。巡邏了兩個禮拜,就大略講完我和荒厄的故事。

洛君的恐懼已經消除了,她跟著我們認識了大半的原居民,從怕到不敢看,到能夠舉手打招呼,有了很大很大的進步。

「妳要自己試著巡邏看看嗎?」我鼓勵她,「如果妳受不了,隨時可以封閉這種天賦。」

她低頭想了很久。「…仁王可以幫我嗎?」

「只要妳需要,孩子。」仁王溫柔的說。

她勇敢的笑了笑,和仁王並肩走入黑暗中,開始巡邏廣大的校園。

那一刻,我熱淚盈眶。我把棒子交了出去,一隻瘦弱的小手接了下來。最少這個學校,四年內是平安的。

但讓我訝異的是,這棒卻一棒一棒交下去,成為這個學校神祕的傳統,甚至衍生成一個很小的祕密結社。直到換了校長,不再提供這種打工,還是默默的維繫下去。

他們熟記著學校的禁制和風水,認識每個原居民,更好的是,他們接受並且承認這個無用天賦,立誓不拿來謀生,維持著一個善良的火焰,一屆一屆的。

這個祕密結社的名字叫做「沈默」。女的自稱「默娘」,男的自稱「默然」,並且認真的恭奉老大爺,社內不設社長,以老大爺為尊。

而我要等很久以後才知道這件事情,此是後話。

等洛君巡邏了一個禮拜後,害羞的遞給我一份手稿,打字打得整整齊齊的,是我說過的故事。

我的,故事。

那樣荒唐不可置信,卻是我生命的一部份。

心情複雜的帶回去,唐晨看過以後,深受感動,我卻覺得非常不好意思。他把以前記錄的現代聊齋交給我,說這樣故事才夠完整。

只有我和荒厄才知道,這樣的故事稱不上完整。

我和她一起看著,爭辯著彼此記憶裡的小小差異。她堅持沒那麼討厭我,也沒故意要害我,我跟她爭就是有。

我們就這樣吵著鬧著,在電腦前面整理我的故事…

應該說,我們的故事。

為了故事的標頭該是誰,我們吵了很久。她說什麼都要當標頭,吵到最後,我屈服了。

雖然是我的人生歷程,但若叫做「荒厄」她會高興,那就叫做「荒厄」吧。

荒厄就是我,我就是荒厄。我們或者不像以前那樣黏得那麼緊,她甚至都修煉到這個地步,都有共修了,但我們的生命是互相參雜,分不出彼此的。

我深愛著這隻戾鳥,我的病根。我也知道她愛著我。

「我才沒有哪,胡扯!」她追著我亂打。

我笑得要死,「荒厄,妳不會吐了。」

她臉孔帶羽毛都紅到發光,一整個惱羞成怒,「妳很想念我吐是吧?不要跑!我這就吐在妳臉上!閃什麼閃!」

我笑軟了,但她嘔了半天,什麼也吐不出來,氣得朝著我亂打。

妳知道的,她一直是隻傲嬌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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