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實在太煩了,可比夏天的蚊子。我才躺下準備睡覺,他們就摸上來虎視眈眈。
這些水鬼不怕鹽,月長石又貴。忍無可忍,我用了邪魔外道的方法。
老魔教我的陷阱真是好用到不行,連十幾代的業潮都困得住,何況這幾隻爛鬼。我直接開窗,在窗台設陷阱,想必天亮就有滿滿的收穫,宛如抓滿蟑螂的蟑螂屋。
我冷笑的在唐晨旁邊的另一張床上睡下,很安心的闔上眼睛。
但半夜我不能翻身。黑暗中,我驚出一身冷汗,身邊傳來緩慢呼吸的聲音。
鬼壓床?!
等我比較清醒,眼睛適應黑暗以後,不禁扁了眼。
唐晨抱著我的右手臂,荒厄抱著我的左手臂,都睡得很沈。我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回來,兩個人含糊的說了幾句夢話,又面著我睡沈了。
「…唐晨,唐晨!」我搖他,「你回你的床好不好?!」
他揮了揮手,像是在趕什麼東西,眼睛都沒睜開。
我乾扁的爬下床,去沒人的床上躺下,嘆了口氣,閉上眼睛。
但天亮的時候,荒厄又枕著我的肚子,唐晨把臉埋在我的頸窩,又從另一張床都爬到我這兒了!
「…你們小朋友啊?!」我把他們打醒,「別拿我當枕頭!」
住了兩天民宿,他們真的是太習慣了。荒厄就算了,唐晨還一定要爬上來擠,罵他他只是傻笑,都快氣死了。
這兩天玩得很盡興,但後來我單獨回墾丁一趟。因為民宿主人打電話給我,說我們住過的那個房間窗台上,有個拿不起來的蟑螂屋,晚上鬼哭神號,把很多客人嚇個半死。
我乾笑兩聲,乖乖回去收拾。老魔的陷阱簡單而有效,後來我就拿蟑螂屋來當咒體了。結果退房忘記帶走,造成了這些靈異事件。
當天我就把他們往萬應祠一送,拜託萬應公好好「管教」。他們那兒學長制很重,希望這些抓交替、抄捷徑的「學弟」可以熬得過去。
我真的越來越像朔了。這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
那年夏天,鳳凰花怒放的季節,我們畢業了。
奇怪的是,我沒有哭。或許在很久以前,我就痛苦的哭過了,所以現在可以平靜的接受。
該往前走了。
說不定緣份未盡,我們就可以在下個轉角相逢。重要的是,往前走。我笑著跟哭得宛如孟姜女的同學們揮揮手,走向車棚。
我也快跟唐晨分離了。
但是當天,我卻沒回到朔的家。你知道的,要在可怕高速的哈雷上跳車需要相當的技巧和勇氣,但兩者我都沒有。
等他願意停下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快到台中了。
「…唐晨!」我吼他。
「這是綁架!」他笑得很燦爛,「綁架妳去環島。」
「…我沒有說要去環島吧!」我叫了起來。
「所以才說是綁架啊。」他倚在洗手間外面笑,「朔已經把妳的旅行袋寄到台中了,還是她幫著偷偷收拾的呢。我也跟伯伯說過了。」
「…你們居然聯合起來欺負我!」我真要氣炸了,「我得先找工作啊!還要去面試…」
最後這個學期,老爸沒給我一毛錢,都靠我以前打工存下來的存款。漫長的一個學期和「畢業旅行」,已經讓我所剩無幾了。
我得趕緊找到工作才行。
「這個啊,妳一輩子都為錢煩惱。」唐晨深深吸口氣,「伯伯和朔,還有我,希望這個夏天,妳可以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過。像個普通的女孩子。」他沈默了一會兒,「…交給我吧。」
瞪了他一眼,我氣氣的走入公園的洗手間。卻磨了很久才出來,因為我在裡頭拼命洗臉,省得被唐晨看出來我在哭。
「真傲嬌哩。」荒厄涼涼的打趣我。
「妳這傲嬌鳥王有什麼立場說話呀!」我罵她,「妳也不早點告訴我…害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跟妳說一定就不肯啦,當然先斬後奏啦!」荒厄一挺,「小叔說話當然比妳有份量,妳算哪根蔥?」
…小叔?
「虛柏是雲郎的師弟,說起來是我小叔。既然他和朔都拜託我別講,那我當然…」
「…荒厄,我頭回知道妳臉皮有這麼厚。」
「妳說什麼妳?!想死麼?!」
我想這是第一次唐晨進入女生廁所吧?應該是個很特別的經驗。他把我們倆拎出來,笑個不停。
這就是我胳臂往外彎的式神,和畢業典禮後就綁架我去環島的知己。
我發悶了。
(畢業季完)